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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雨丝愈见绵密,淋湿马匹柔软的绒毛,微微渗透两人的衣衫,再过几里就可抵达城门,容韬稍稍放缓速度,一旁的黑马亦配合地放慢步伐。

  “你打算停留多久?”容韬问。

  两张酷似的俊颜浸淫雨水,容灿抬起大掌抹了抹眼睫,瞧着银马上相同的脸。“买卖运送的事那些家伙应付得来,我乐得轻松,可能会在寨中多待些时日。”长江流域往来的船只,运货、输送、游览、交通,不管目的为何,有四分之三在他的掌握。

  “嗯……”容韬漫应着,目光直视前方。

  “少阴阳怪气的。”容灿皱了皱眉,表情不以为然,“韬,你有心事。”这非问句,是明确地点出问题所在。

  容韬那张脸瞧不出心思,淡淡地说:“只剩一段路了,你转回吧。”说完,他踢了踢马腹,银驹的步伐再度加快。

  容灿不死心地跟了上来,没想放他甘休,再开口时,语调带着了然的嘲弄。

  “你不说我难道猜测不出?你的心事说穿了就是为了那个卿鸿郡主。”

  容韬瞪了他一眼,也不反驳,只是催促马匹,容灿狂妄的笑声毫不修饰地由后方传来,颇觉刺耳。

  无预警,湿润的空气中透着古怪气氛,那感觉好似拉满弓的弦,紧绷到最高点。容韬和容灿同时安静下来,将呼吸吐纳压至最轻最缓,两人有默契地交换眼神,银驹和黑马亦察觉到四周的诡谲,在原地不停地喷气跺步。

  估量地眯起利眼,冷而黝黑的瞳中放射出教人胆寒的气势,容韬朝容灿比出四根指头,眼神飘了飘他的身后,容灿会意地颔首,眼睛相同动作,对容韬比了五根手指,那意谓着藏身暗处的人共有九个之多。

  他们两人的仇家不少,不知道是何路人马,但这不是重点,问题在于他俩同时存在的画面不能教外人知晓,所以这九个人都得死。

  这时,猛地一声长啸,身着夜行服的九人由暗处跃起发动了攻击,全部使刀,先砍两匹坐骑。

  而容韬两人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麻烦,他们翻身下马,那马儿自有灵性,踢翻每个靠来的歹人,突破了重围。

  “一刻钟。”两人背靠背傲然而立,容灿嘴角噙着轻狂笑意,眼中已染嗜血光芒,轻淡地为自己订下解决麻烦的时限。

  容韬无声笑了笑,状似轻松地打量包围过来的人。他们已放弃那两匹宝马,合九人之力要取他和灿的性命。

  包围的圈子愈缩愈小,十八只眼深怀戒意盯住他俩的一举一动,容灿受不了这种慢郎中的围攻,他照着自己的方式,出手突击右侧之人,其余八个终于抡刀攻来。容韬一直到刀刃欲劈上肩头才反袭,长年征战沙场,他习惯近身肉搏,那是最残酷、最接近死亡的打斗方法,能清楚听见敌人骨头断裂的声音,感觉血液急喷在肤上的温度,碰触到濒死前逐渐僵化的躯体。

  这些人的武功不弱,并非泛泛之辈,几回交手,才寻出破绽。想在时限内达成目的,容灿卸下缠在腰间的软剑,登时如虎添翼,两个黑衣人不及回身闪避,软剑利落无比地抹过颈项,顿成剑下亡魂。

  容韬这方进展不错,徒手或重击敌人的天灵、或扭断对手颈骨,出招全是致命杀招。

  不多也不少,一刻钟内,九名黑衣人全躺平下来。

  气息微乱,容韬暗自在体内运劲周旋,内伤尚未痊愈,又来回的纵马狂奔,在这道上险遇埋伏,一时间,他脸色苍白,额际渗出细细冷汗。

  “怎么了?”容灿拭去剑上血,重新系回腰间,察觉到容韬的异样。

  “没事。”他挥了挥手,缓缓吐出气。

  容灿挑高眉,古怪的瞧着他,“看来你的伤比想象中严重,这等大事你不会拿捏不准,莫非……出了什么意外?你是故意走火入魔?还是真不小心走火入魔?”

  刚开始是故意,一切在掌控中,后来是不小心,他为一个身影扰乱心神。

  容韬偏过头不做回答,合眼又张,地上拖长的黑影捉住所有注意力,那人尚未气绝,在容灿的身后高举大刀就要砍下,不及出声提醒,他一个箭步跃去,只手扣住对方扬刀的手腕,另一掌则运气于上,正对脑门欲拍下。

  事情在转瞬间出轨。

  那黑衣人空着的手由衣袖中翻出短刃,直直刺入容韬右边腋侧,血随着拔起的利器狂泄而出,容韬微愕地瞪大炯目,掌心仍力道不减正确无误地落下,当场将黑衣人击毙。

  “韬!”容灿双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浓眉纠结,见鲜红的液体快速染污衣衫,他吐出连串诅咒,手指点中容韬胸肩几处大穴,暂时缓住血势。

  “是贺万里的人,那把短刃的握柄有威远侯的记号。”容韬脸色如晦。

  不远处,群马杂杳的声响传来,容韬忍痛开口:“快走,可能是贺万里的马队,不能让他们发现,不要骑马,银驹在黑暗中太过明显。”

  “该死!”容灿口出咒语,两只手指放在嘴中发出哨音,黑马以嘶声回应,墨黑的身体推挤银驹,重重地喷气威胁,经过兽类“良好”的“沟通”,一黑一白终于撒蹄而去,没入黑夜之中。

  容灿没停过诅咒,痛恨极了整个状况,他的轻身功夫使得炉火纯青,抱住容韬,身形如魅往京城方向奔去。

  碗中汤药早失了温度,卿鸿怔怔望着,不知怎地,心头没来由的慌乱,不好的感觉充斥胸怀,仿佛危机四伏,她摆脱不开,注定将要被吞噬。

  不能造次闯入,也不能继续空等,她必须做些什么,以确定韬在内室里头是安然无恙的。站起身,卿鸿快步穿过回廊,欲寻求府内总管的帮助,她心想,高猷向来沉稳冷静,定能设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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