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那 > 枭之魂 | 上页 下页
二十三


  她后来求故悟大师带路,再往西进入沧海之地,穿过那片神秘的沼泽,回到“傅家堡”,然而,那里仍然没有他。面对婆婆询问的眼神时,她只觉无端心虚亦难受至极。

  从沧海之地回到“白家寨”后,她将寨中事务全权一父与其他几位当家,便再次只身入中原。

  宁愿是她伤在他手下,宁愿为他挨那一剑,穿膛刺心的痛总好过这么茫无头绪地寻着他。

  许多时候——会觉得这是他罚她的方式,有意看她痛苦、教她失魂落魄,然后无意间又撒下少得可怜的诱饵,一次次诱她追逐,追得她筋疲力尽,心还是饶不了自己。

  他总是会见她的。依他有仇必报的性情,她刺伤他一剑,怒至极处,哪里会轻饶她?而她也用不着他饶,只要他愿意见她、听她说几句话,然后要打、要骂,就随他欢喜。

  她不能病……不能病啊……

  “我没事,请您放手。”她眉心淡蹙,试着要推开对方不太合宜的搂抱。

  “姑娘,别再逞强,既是有缘相遇,咱们定会好生照顾你,你就别——”下一瞬,期盼赢得姑娘芳心的鄂老二蓦地发出杀猪般的痛叫,痛得他不得不甩开两手,因不知从何处射来一双竹筷,分别插入他两手腕处。

  众人大惊,纷纷立起。

  鄂老大暴怒大喊:“哪个王八羔子,敢暗剑伤人?!给老子出来!”

  大堂里静作一片,那些不相干的寻常商旅你瞧着我、我瞅着你,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连店家伙计也不敢妄动。

  忽地,刚帮自家二哥处理过两腕伤处的鄂家老三张声嚷嚷:“大哥,有人闪出门外——定是那人!”

  “快追!”

  “两位鄂爷且慢,莫要冲动!这儿是‘天枭’的地盘,若真是他——”来不及了,鄂老大与鄂老三早已提刀冲将出去。周老爷子叹气摇头,正想帮鄂老二再瞧瞧伤口,却见那身子不适的姑娘竟也跟着追出门外,脚步有些踉跄。

  “姑娘!姑娘!外头冷,好歹把披风披上啊!”唉,还是只能摇头。

  外头仍下着小雪,一出人声鼎沸的客栈大堂,暖意陡减,白霜月禁不住打着寒颤,雪脸透着红,眼瞳如浸在水雾里。

  站在如花飘坠的小雪中,她四处张望,急急地张望,冒出口鼻的呼息全化作团团白气,她听见自个儿怦怦急鼓的心音,迷蒙的眼眨也不眨,生怕瞬息合睫,要错失了什么。

  会是“天枭”吗?

  若是,会是哪个?

  能不能是他?

  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选了个方向追去。

  头晕目眩,也不晓得自个儿究竟在追逐什么,青石大道上人来人往,非但没见那两位鄂家兄弟的踪影,她还被迎面而来的男女撞了两、三下。

  “前头让开!”大道上,一辆由两匹高壮大马拉着的马车奔近,驾车的汉子见她怔怔地杵在道上,也不懂回避,急得大喊。

  不知哪家姑娘发出刺耳的尖叫,白霜月心中陡凛,千钧一发间,身躯下意识往旁斜窜,扑倒在积雪的石板地上。

  “混帐!找死吗?”马车虽疾驰而过,驾车的汉子仍惊魂未定地回头大骂。

  她胸口促跳,亦是吓着了,有谁好心过来要扶她,她仅是摇摇头,忙起身避进小巷里。

  巷中两旁皆起高墙,是大户人家的后院,寻常时候没什么人出入的。

  她背靠着石墙,终还是缓缓坐了下来。

  头好晕,有些想吐,双腿累得似乎再也站不起来,她把额顶在弓起的膝上,觉得累,昏沉深的好想合眼睡去。

  但,她不能病的……她还得找他……得找到他……

  她好像坐了许久,究竟有没有睡去,她也记不得,远扬的神魂之所以被震醒过来,是发觉有人正弯身想将她横抱起来。

  她大惊,倒抽了口寒气,眉睫一抬,所有欲起的挣扎全放弃了。

  她微微笑,隔着好淡的一幕纱帷,凤眸几近痴迷地凝注男人那双眼,那双极美且极冷的、教她魂牵梦萦的琉璃目。

  “我要去寻你,我得去寻你……不能病的……你受了伤,能去哪里啊……”那伤出自她剑下,蓦地思及,心又绞痛扭拧,痛得终是放任自己在他怀中晕厥过去。

  帷帽下,垂首注视着她苍白病容的眼,早已兴起风波。

  风波既起——再难平息,那是心湖间的动荡,不能抑止。他十分清楚。

  她是他的魂。

  “客倌,这是您吩咐煎熬的汤药,咱替您送来了。”“天香客栈”最上等的客房里,跑堂伙计将托盘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隔着一道山水屏风,扬声对着里边坐在榻旁的男人道。

  “东西放着,桌上有赏银。”男子声嗓冷淡。

  “多谢客倌!”出手好大方哪!取走赏钱,跑堂伙计乐呵呵地退出房外。

  此时,男子走出屏风,亦顺手取下黑纱帷帽,随意搁在茶几上。他端起黑呼呼的汤药,再次步入内房,回到榻旁。

  榻上的女子昏沉沉睡着,他单臂揽她入怀,让她靠在胸前,这一压,他左胸房新成的伤疤犹然感到疼痛。那一剑的余威仍在,伤口虽已愈合,内创仍隐隐作疼,特别是拥她入怀的此刻。然,垂目俯视她憔悴消瘦的脸容,清颜淡染风霜,那番疼痛却有不一样的滋味。

  适才在暗处,他打掉鄂家老二碰她的手,见她跟在别人身后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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