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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顾胸中烧灼般的疼,她推拒着,这一会儿,傅长霄竟当真松开怀抱。

  见她的泪不再滂沱,他亦沉默不语了,仅扣住她左臂,拿在眼前细细端详。

  失去他宽袖的遮掩,白霜月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正光溜溜地杵在他面前,尽管两人已是夫妻,他衣袍整齐,她却无一物蔽体,仍教她羞涩难当,更何况这身子尚留着旁人落下的无数吻印,教她何以自处?

  她垂首,弓屈着玉腿,未被握住的一手忙着掩胸,那男人却是无动于衷似的,深眉绷颚,炯炯目光只专注在她左臂的鞭伤上头。

  她绣颊早已飞红,犹含水气的眼情难自禁地觑向他颈侧的伤,血仍持续渗出,蜿蜒而下,染红他衣领。她怔怔然,又瞅着他从怀中掏出药瓶,咬开瓶口的软塞子,没先帮自个儿里伤,倒把金创药仔细地敷在她左臂的鞭伤上。

  他边为她敷药,边徐徐吹息,为的是让那药效快些渗进肤里。那拂在伤上的气息啊,暖中透着说不出的隐晦情意。

  她心又抽疼,眸中又热,气他太过温柔,害她想恼他久些,偏生恼得好辛苦。

  敷好药,他取来自己的旧衣往她身上套。白霜月闷闷地不作声,八成是大哭一场,闹也闹过了,这会儿倒挺配合,由着他这般服侍。

  待穿妥衣物,她一径轻垂的脸被他扳起。

  四目相视,流逸深味的琉璃眼望进她神魂里,在凝望好半晌、瞅得她心音如擂鼓后,傅长霄终是低声道:“告诉我,你其实是明白的。”

  她心神颤乱。

  明白如何?不明白尚又如何?他在意吗?

  他抓起宽袖抹着她颊面,上头沾着他的血和她的泪,让他全然抹去了。他抿唇静待。

  白霜月好生气苦。“你什么都不解释,要我明白些什么?你……你、你早和别人好在一起,还是百般要好、处处相让,你还需要我明白什么?”莫不是欺人太甚吗?

  心陡拧,她真气这颗易感的心,把她原有的冷然淡漠给尽数化尽。

  “你在意我?”他静问,扣住她小脸的力道略紧,幽瞳泛光。

  “我、我——”要真能说出违心话来,那就好了。她若非在意他、心里有他,还需这么难受吗?

  “你在意我,所以不要我对谁百般要好、处处相让,是不?”他又问,中早有笃定,见她几次张唇似要反驳,却没能说出,他冷峻神态不禁缓和许多,有些晓得她究竟在恼什么了。

  气他,也气起自己。白霜月干脆咬唇不语。

  傅长霄薄唇似笑非笑,似也透着极淡的无奈,话锋忽而一转。“那劫你来此的女子……”

  才听闻起头,她心一促,身子立时绷紧。

  “她姓傅。傅隐秀。”略顿,他说得慢吞吞的。“她是我孪生姊姊。”

  迷惑地瞅着他,含着水气的凤眸眨了眨、再眨了眨,蓦然间瞠得既图又亮,这会儿,白霜月当真说不出话了。

  §第五章 未尽期瀚海飘流

  那女子双眉细长而飞挑,丹凤眼蕴着幽光,如今回思,眉目之间与他确实有几分像似。

  她五官较他斯文秀气,他脸容轮廓则棱角分明,又多她一份峻厉之色,但那诡迷的气质倒十分相合啊……他诡在那双银蓝眼,湛湛然若两泉深渊;而她却教人迷在那揉入笑音的语调里,嘴角常似微翘着,说话时笑,不语时亦笑,倘若真笑,如吟哦着奇迷曲引。

  迷魂啊迷魂,那女子也懂迷魂之术哪,就用她带笑的声嗓……

  “我记起来了,她胸前也有红痣,你与她……咳咳……孪、孪生姊弟?”芳津倒呛,害得白霜月舌头打结。

  此时分,月半隐在云里,中原的气候与西塞相较,自是和暖不少,即便入了夜,也仅觉晚风凉面罢了。但尽管如此,傅长霄仍取出收纳在柜中的一床被褥和枕头,见白霜月尚陷在自个儿的思绪里,他没多说什么,到厨房翻箱倒柜只找到一瓦罐的香片,烧来一壶茶。

  他提着茶返回,她沉思过后,冲口便问这么一句。

  傅长霄淡淡道:“她早我一刻出世。胸央红痣是‘沧海傅家’嫡系长子才有的印记,她则是例外,虽是女子,与我皆有这样的记号。”

  “孪生吗……我本以为她年岁约莫二十四、五,没想到她竟与你同龄。”已过而立之年的脸蛋瞧不出一丝风霜。

  他斟茶过来,嗓音持平。“香片有些陈旧,味道尚可,先将就着喝。你肚饿吗?我怀里还有半块青稞饼,勉强能止饥,待天明我们再——”

  “她在仿效你。”白霜月蓦地打断他的话,下意识接过递到面前的茶杯,捧在手心里喃喃道:“不……不对,说不准……她以为她便是你。”

  傅长霄静望着她眼下的黑影和虚红的双颊,知她内息虽调,但元气尚未恢复,实该好好休息,但今夜若不把事情尽说明白,依她性情哪能安生睡下。

  暗叹,他撩袍坐在榻边,终启唇道:“她只是觉得,我与她是一体。小时候,她情形还没这般严重,我与她拜了同一位师父习武,跟着又在太叔公的引领下,初窥迷魂之术的奥妙,她见我学,也闹着太叔公一块儿教她。她瞳色不似我,催动迷魂的功力无法大展,大叔公便教会她以音迷人,她学得极好。”

  “太叔公?”白霜月愈听愈奇。“原来‘沧海傅家’还有一位这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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