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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花了几息徐徐拿稳心绪,他轻沉出声,“你们一行人出帝京往南,这是追踪着可靠费一路查找下来吧?所以眼下有何掌握?”他懒得追究谁对谁错,也确实不是究责的时机,若想教训帝女或自家亲妹,等到寻回她们两个之后有的是机会。

  禁军宫卫答道:“确实如世子爷所想,咱们已掌握到对方去向,只是那群人口贩子移动得太过频繁,中断点断得甚是俐落,让咱们的人追踪起来格外费劲儿,但他们最近的移动方向的确是朝东海而去,这一点小的敢打包票——

  “再者,小的不仅领有圣旨亦有东宫太子的密令。”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封圣旨信件和密令书信恭敬呈上,道:“皇上和太子皆有令,命我等与世子爷的人马尽快会合,一同寻回昭乐公主与柔绿郡主。”略顿了顿,补充一句。“一切低调行事,保公主与郡主安全无虞。”

  傅靖战取来两封书信一目十行很快阅过,皇上和太子要保昭乐公主的贞节名声于无损,他何尝不想好好护住自家的亲妹子?

  暗暗吐息,他沉着下令。“去把你们这些日子追踪的路线图尽数报上来,有何值得留意的、觉得古怪的,一个都不漏全报来我知。”

  怒归怒,忧心忡忡归忧心忡忡,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漕帮的大货船驶离海沧城已过去半个月,大船沿着洛玉江蜿蜒北上,沿途停靠在每一座大城码头,卸了一船好货之后再装上当地满满好货,就这么卖货买货、现卖现买、再卖再买的,赚取中间价差的利润,管一帮子帮众饱饭。

  昨儿个大伙儿终于卸完最后一批货,打算原地休息个三、五日再启程回东海,于是一船帮众按往常惯例寻了宿头,可以住进当地的大客栈舒服个几天,不用再窝回空间逼仄的船舱里,银钱进袋,有钱住大客栈了,也意味着有钱大吃一顿兼饮酒作乐。

  晨时日光如金粉漫漫,虽温暖却闪得醉眼惺恢的人儿更加张不开眼。

  一碗醒酒汤递到谢馥宇面前,正揉着发胀额角的她一顿觥牙咧嘴,缓慢的动作犹如八十岁老妪,抖着手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茶汤。

  “唔,多谢啦……”随口道谢,语调里竟也听得出痛不欲生,可见昨晚一轮又一轮的划拳饮酒她输得格外惨烈,罚酒罚到她都忘了身所何在。

  实在不该这般毫无节制,她自个儿亦心知肚明,所以当裴元擘开始念叨她时,她摸摸鼻子乖乖受教,半句话不敢回。

  “是说你都老大不小了,不过咱俩也算半斤跟八两,你不嫁人嘛哥哥我也没资格逼你,但饮酒一事还是得节制啊。”刚递出醒酒汤的裴元擘在码头客栈的二楼客房中踱来踱去,忍不住发牢骚。“个个都这么会喝,要是把我喝垮了,往后谁养你?”

  小爷我好手好脚,谁要你养?谢馥宇好想回嘴,但最后仅撇了撇朱唇。

  裴元擘双臂盘胸继续念叨。“若非昨儿个我和大顺还能清醒地扛你上楼,此时你就得嫌睡在客栈大堂上任人观看,这是以往从未发生的,你说,给哥哥我说个清楚明白,到底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反常?”

  反常吗?

  “唔……好像真有点儿。”谢馥宇低低吐了句。

  “你说什么?”裴元擘立定双腿,侧目看她。

  客房临着码头的这一排方窗全撑起窗板子,谢馥宇兀自临窗而坐,由敞窗望去,码头边进进出出的舟船以及络绎不绝的人潮尽落眼底。

  她忽地朝裴元擘招招手,后者很快靠过来,她下巴朝码头那边努了努,“瞧,那艘中型单桅船有点反常。”她眉心微蹙,上身半挂在窗橘边上,远远看去就像个烂醉未能完全清醒之人。

  裴元擘两道剑眉亦跟着蹙起,单手摩掌着青髭微布的下颚,仔细打量起来,“唔……船上挂的是货船专用的红底黑纹旗,跟咱们算是同一路,但既然是货船,甲板上的建置就不周到了,一早正是船员和码头苦力们卸货、装货最忙碌的时段,这艘船咱们昨儿个没瞧见,应是今早才靠岸,却安安静静连个人影都不见,还有啊,船只吃水的状态也不对…”

  他眯目沉吟了几息,忽而嗓声略扬道:“那艘船是经过改造的,本体并非是用来载货的设计。”

  谢馥宇挑起单边眉尾,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行啊老裴,这火眼金睛的!”

  裴元擘潇洒地眨了下眼睛。“彼此彼此,阁下也是个狠角色无误。”略顿了顿,他目光一转认真,居高临下持续窥看那艘船。“嗯,这可妙了,高高挂起官方认证的货船旗却不运货的话,还能运些什么玩意儿?”

  他提出的问题正是谢馥宇内心的疑惑。

  不运载各式各样道地货物的话,那究竟能运些什么?

  然,就在此际,谢馥宇内心的疑惑被解开了。

  古怪的事情在眼前上演——那艘今早才泊进码头区的单桅船,底层船禽的掀盖式木门猛地被撞开,随即爬出来两人。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谢馥宇犹能清楚看出那是两抹小女儿家的身影,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还没能跑到船舷边,底下船舱已跟着冲出一名壮汉。

  噢,不,不只一名啊!

  接连四人从船舱底下冒出头来,当中还有一名浓妆艳抹、身着华服的妇人,而头一个冲出来的壮汉已及时逮住两个似企图逃跑的小姑娘家。

  “操他祖宗十八代,该不会又是一桩拐骗女儿家的买卖吧?”裴元擘扶额惊喊,脸色大变。“那一会儿是海寇作乱,这一会儿像是河寇来闹,到底给不给活路?是要人家如何安生?”

  不管是不是拐骗女儿家的买卖,也不管是不是河寇作乱,谢馥宇总归是坐不住了。

  就见一道修长身影从码头大客栈的二楼方窗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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