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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风琉咳了咳,那一掌伤及心肺,想短时间内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压下喉头另一波的热痒,他艰涩地又说:“身为护卫教头,未能尽忠职守,复因私人事端,让别庄老少陷入危机。”

  “这事我也得担点干系。”向翰海调回视线,由于习惯紧着双眉,即使缓和了脸部线条,眉心之间依旧一道深痕。“引那女子入庄之事,你早已向我说明,我既已同意,这错原不在你。”

  他沉吟一番再开口,“我想……她是不知情,不然也不会费工夫地救治一庄子病人,未伤一条性命。再有,为了职责,你已身受重伤,我做什么罚你?”

  接获消息,他连夜赶至长白山别庄,没料到朝颜如此胡闹,只身一人尾随他前来。虽说“肚痛帖”之毒已解,但风琉竟受了一掌而伤及心脉,当他人一到,就见他的护卫教头脸色惨白地让家丁安置在床,刘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写了几味祛瘀补气的药,将就地煎熬来喝,最后还是靠风琉自己调息养气,才能下床行走。

  “堡主,我——”

  向翰海一个手势不让人说下去,有些不悦。

  “关于袁记药庄的事,你打算瞒我至何时?”

  到底隐瞒不住……风琉叹着长气,凝重地问,“堡主……何以得知?”

  “别忘了,我与十三郎亦是莫逆。”

  顿了一会儿,风琉才出声,口气执拗,“这是我个人私怨,我自能解决,望堡主与啸虎堡的朋友们别插手介入。”

  “风琉啊风琉……”向翰海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双目诚然地望向他,“你是啸虎堡的一员,你的敌人亦是我的敌人,教我袖手旁观,我办不到。咱们情同手足,主子与部属间定要分得这般仔细吗?从小,你便苛待自己,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为报我爹对你的救命恩情。曾经,啸虎堡养育你、栽培你、为你避风遮雨;而如今,啸虎堡不能无你,我不能无你。爹早有意收你为义子,将长白山一带的产业交于你,你却固执主仆之义,坚持推诿。”

  叹了一声气,他眉心又拢起,“这个恩情,你回报得够多了。听我一句真心话——你到底要为自己想想。”

  “我这样……很好了,还能想什么?”

  你心里惦的只有别人,没有自己,更没有我……

  谁会为你心疼神伤?为你费心思量?我就是喜爱你,心系于你,不论富贵贫贱,我永远跟着你,一辈子不离开……

  那些话毫无预警地钻入耳际,风琉觉得体内好不容易调息的真气又紊乱无章地翻腾起来。他泛了一额的冷汗,有些晕眩了。

  “想当想之事。”向翰海语气轻快,“你也该找个姑娘成家了。”

  风琉陡然一震,脸色灰惨至极,手竟握不住盖着肩上的薄披风,一松手,便无声地掉落地面了。

  向翰海观察着他的神色,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喜欢那个碧三娘?嗯,你终于也动情了。”

  这话说得轻巧,却重重地击向风琉,震得他跌坐在那张太师椅上。

  “不是!”他辩驳,急速地喘息着,陷落自设的心阱里不得动弹。

  向翰海未再多言,深邃的目光再度胶着于园子里的美丽少女。那女孩儿银铃似的清脆笑音这般牵引着他,让他也直坠心阱里不得动弹了。

  心事,任谁皆有。

  整座袁记药庄,三娘在那片人工湖畔伫留的时间,一日长过一日。

  她原以为离开别庄会回碧烟渚去,阿爹却直接将她送进袁记药庄。一来他得与袁记合计两家的婚礼;二来让将成婚的小俩口见见面,培养感情;三来……为断了她的心念吧,教她不再想那人。

  但,如何做到?三娘坐在草地上,身后倚着湖边的大石,美目望得深远,缈缈地定在某处。

  下去想,对自己最好,但思念总是同她作对,她没有能力控制。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若真是相思,那也值得,只怕是自作多情……

  不知阿爹一掌伤了他几分?可有好好调息了?

  这些,她恐怕无缘得知。即使能说服阿爹不与袁记结亲,终此一生,她不会离开辽东了,一辈子就待在碧烟渚上,收几名徒儿教授医术,撰写医书,闲暇时,乘着轻舟漂荡碧烟之中……这种日子很不错的,一定很不错。她心底加强语气,说服自己。

  眼眶微热,她生硬地将突起的失落压抑下来,不愿多想。

  纤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扯着草,在青草覆盖下,一株结着紫色果子的植物盘卷里头,是珍珠紫莓。三娘淡丽地微笑,摘取一粒小如指甲的紫果,尝着它的味道。

  贝齿咬开了果粒,汁液一瞬间漫开舌尖,整个小嘴里全是酸酸甜甜的味儿,酸软酸软的……像风琉吻着她的感觉。

  三娘红晕染颊,心里蓦地怔忡起来,下巴搁在曲高的膝上,已不知魂之所向了。

  “三妹妹,你望着湖面好一会儿了,想些什么?可是想我?”

  袁家大少的声音响在耳畔,男性的气息吹着她的粉颈肌肤,三娘受了惊吓,猛然回过头,他的脸靠得这般亲近。

  “袁公子,请自重。”三娘粉脸一沉。方才她正忆着和风琉的点点滴滴,全教这没礼貌的家伙给破坏了。

  袁大少扯着嘴角,少退了一步,眼神则巡了三娘一身。

  “你我都快成夫妻了,还这样害羞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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