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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别躲,你们两个过来。”向漠岩沉声一唤。在别人面前,他依然不安分,一只手臂紧圈着云纱的柳腰。

  “堡主……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你们继续……继续……”继续什么呀!老天爷,瞧她说了什么?小梅在心中大声哀号,一手扯着悦珠求援。

  “悦珠一早眼睛就在疼,什么都没看见,”这简直越描越黑。

  她们原以为会受到堡主的炮轰,没想到主子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她们怀里塞,两个丫头一看,是纱姊平时用的小竹篮。

  “告诉绣房的人,云纱姑娘今天不去了。”他交代着。

  “我要去的。织幛还有些地方得修改,林家老爷子的寿宴剩没几日了。”

  “你今天什么也不做。”他低头瞧她迷惑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你得陪着我。为了增进夫妻间的感情,我们要花多些时间在一起。”

  “啊!”云纱飞快地瞥了小梅和悦珠一眼,发现两个丫头偷偷笑着,她的脸更热了。唉,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轻盈身躯已教向漠岩半抱着,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挟持”走了。

  天气和爽,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阳光明亮却不刺眼,暖暖地铺满大地,风微动,懒懒的拂人醉,好个春日情怀。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披风铺了开来,向漠岩将头枕在云纱膝上,跷起腿,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派优闲。

  “你要守孝,我没理由反对,不过十日后的喜宴仍旧举行,我得把你先定下来。不准再有异议,我已经让步了。”她的衣裙染着淡雅花香,是她身上一贯的味道,向漠岩不由得挪了挪头,更往她腰际钻。

  云纱又叹了口气,小手自然地顺着他的发。“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些?”在百花渊初遇时,胡里胡涂地将心失落,她知道这世间真有一见情钟的事,能成眷属,何等有幸,可如今细细思量,竟心怯了起来。

  “太快?!”霸着云纱膝上的懒骨头挑起一道眉。哼!他恨不得今日便拜堂成亲。为什么这么急着想拥有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小与朝颜青梅竹马,朝颜的笑靥娇容深刻地烙印心房,但他始终抓不住,那下属于他向漠岩,无法强求而得。而云纱……唉,该如何形容呢?她勾起他心灵最底层的情愫,她弱不禁风的美丽,她的幽香,一切一切全那么飘忽;或者他也怕,怕抓不牢她。

  “你后悔了?”他沉下脸,眼中覆上阴霾。

  “不是的,我……”云纱着急地摇头,一回话,才惊觉自己否认得太快,整张脸蛋又泛上红潮。她习惯地又垂下粉颈,正巧对上向漠岩的眼睛,发现原来的不悦已烟消云散,正两眼带笑的瞧人。

  才要避开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她的下巴就让人抓住了。向漠岩用的力道不大,刚好叫云纱无法闪躲,“想说什么,看着我,对我说。你总有一天要习惯我的。”

  “唉……”她忍不住又叹息,鼓足了勇气,慢吞吞地启口,“向二哥,和云纱在一起,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很快乐、很满足吗?”

  向漠岩轻声笑了出来,顺手朝她白嫩的颊儿摸了一把,那柔滑触感让他舍不得放下,曲起手指头,改用指关节来回地碰着。“我希望,我和你能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很平静。”

  “平静得能忘却朝颜吗?”

  云纱反射性的问,而这个疑问一出口,同时震骇了两人。

  “她是我兄嫂,干她什么事?”瞬时间,他的声调落入冰层。他的脸色那样惨白,眼神那样凌厉。忽地,他离开枕着的膝,背对着云纱坐起身。

  浓烈的失望由四面八方涌来,心儿抽疼的感觉又再次升起,不再是微微的发痛,而是被辗得分不清身所何在了。她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也相信他心里有她,只是她不该比较,偏去比较……云纱,你为何变得如此贪求?自古明谚,贪得的人,永不会有好下场,求得越多,伤得越重,你该明白,一定要明白!

  咬紧牙关,她感到胸口郁结难受,小口小口地吸着气,“向二哥,云纱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硬块梗住了咽喉,她的声音听起来破破碎碎的。

  向漠岩控制着心里的冲击,会有这么大的反弹,他自己也想不到。若今日换作别人提出这个问题,他仍旧会为“朝颜”这个名字心痛,毕竟已成了习惯;但由云纱的口中问出,他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并非气她,而是自己恼羞成怒了。

  待又听见背后那可怜又逞强的音调,他倏然转身,一瞧,他心口上的伤如同撒了盐巴。该死!该死!他对她承诺过什么?他说要用尽心思待她好的,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但现在他做了什么?他在自毁诺言!

  云纱呼吸急促,神志有些昏沉,有两股热潮不受控制地往眼睛冲去,模糊了她的视线。张开嘴,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却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天啊!我在干什么?”向漠岩低声一喊,心痛又自责的把云纱拉入怀中。他双臂箍紧她颤抖的身子,脸埋进她乌黑的幽香里,暗哑地唤着:“云纱,云纱……别哭了,是我不好。”该是美好的一天,他却惹她哭泣。他和她之间不能有阴影,如果真有……他脑海中突地闪过朝颜的笑容,如果真有阴影,也应由他独自承担。

  窝在向漠岩厚实的胸前,云纱哭得像个小婴儿。让他这样环在胸口,她觉得自己被人珍惜宝贝着。不知何时起,她也坠入了人性的弱点之中,浅尝了甜蜜,却贪恋更多。平云纱,这让你钟情的男子心里头有你啊!你该知足呵……

  向漠岩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再三思索,终于,他下了决定,清了清喉咙,语带艰涩,“你是我的妻,有些事,我想亲口告诉你。”怀中的人儿动了动,他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小,我便认识了朝颜。向、林两家是世交,距离又近,那时林老爷子常将朝颜带在身边,我和她年纪相仿,很快便熟稔了起来。她是一朵爱笑的花,美丽中还带三分英朗,野起来比男孩子更疯,如同一团烈火,烫热了我的感情。我一直以为,她会嫁我为妻……”

  云纱伏在他胸怀,眼泪不掉了,仔仔细细地捕捉他的音浪。那苦涩的语调里,掺杂着多少情感?咬着唇,她心口又疼了……唉唉,她在嫉妒。

  “啸虎堡的家业,原本由大哥和我一同担当。大哥生性寡言,沉着稳重,又长我十岁,我敬他爱他。在我心中,他是英雄,而在朝颜的眼里,大哥是她的神祗吧!至于我,仅仅是她一起玩疯,犯错时,陪着她接受责罚的友伴。”过往的回忆,苦涩多于甜蜜,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太为难。向漠岩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启口,“三年前,他们成了亲,大哥带着朝颜游历大江南北,最主要的是,大哥觉得对我不起。我并不怪大哥,他什么也没做错。我心中当然疼痛难当,很久很久以前,朝颜已在我心上刻画了痕迹,可惜她无心于我,全是我自作多情。若她肯为我倾一朵笑,若她肯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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