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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母亲在他刚上国中时因交通意外过世,父亲后来续弦,继母未曾亏待过他。好几年前,当他还在芝加哥攻读生态学博士学位时,父亲发现得到肺癌,不到两个月便辞世了,他没有其他手足,算是孤儿了。

  回到台湾后,他就住在父亲留给他那间位在台北的公寓里,但仍常与目前已搬到台东养老的继母保持联络,他曾带她去过三、四次,她喜欢那个地方,也挺喜欢那位五十余岁却满面红光的老妇人。

  常常,她会心疼起他。

  想象着刚丧母的小少年的他;想象着面对父亲再娶心中忐忑的他;想象着独自一个远赴异地求学的他;想象着突然接到父亲病危消息的他。这么多个他,汇聚成一个让她胸口狠狠发疼的一个他。

  他是那种别人对他付出一分,他会用力回报十分的人。

  她想对他好,可他对她更好,不仅如此,他对她家人也好。

  好几次带他回金山老家,都觉得他比她还像余家的孩子。

  “山樱”的工作,如清洗温泉池、搬运采购回来的食材、整理草坪等等大小活儿,他会主动去做,而且做得比她还熟练。爸妈和大姊要是有什么事,用不着多说,他总是努力想一肩扛下,之前金山甘薯、芋头、茭白笋大丰收,他还跑去帮隔壁阿伯采收。

  心疼他、感激他,他对她家人好,比对她好更让她深深感动。她好喜欢他的爱屋及乌,觉得自己光凭他这一点,就可以下定决心去爱他很久、很久,像一辈子那么的长久。

  她心里十分明白,爱情说穿了,只不过是眩人耳目的花火,灿烂却短暂,重要的是感情的升华,是一点一滴慢慢累积出来的体会与包容,这才是真实人生,才是她最最想要的结果。

  但是……

  能否拜托一下,谁好心点告诉她,为什么她都努力再努力地暗示,只差没全身脱光光扑进他怀里,用力把他“强”下去了,他……他怎么就是迟迟不行动?

  难道她余美人的魅力大不如前吗?

  不不不,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以前是讨厌男人冲着她流口水,现在是恨不得他拚命对她流口水哪!

  明明有好几次她捕捉到他眼底乱窜的火焰,感觉到他剧烈震动的心跳,他的呼息和皮肤热得惊人,喉头不住蠕动,他分明被挑动了,却硬是有办法压制下来,也不晓得在矜持些什么?呜~~什么嘛,她都已经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生书写了!

  所以,接下来的目标已然确定,她得步步为营。

  想着这次十二天的大长班,是“环航”中最累人的班,原本不是安排给她的,但她前几天找到同事和她换班,就为了布置陷阱请君入瓮哩!

  请君入瓮哪!嘿嘿嘿……

  “丽丽,你还好吧?你、你……你笑得好奸诈耶!哇啊~~那是等一下Welcome Service要用的香槟,你怎么先喝啦?”

  喝香槟,当然是为了要先自我庆祝一下咩!

  余文丽笑眯眯地,又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金黄色饮料。

  台湾飞往欧洲出发的航班大都是夜间飞行,也就是晚上起飞,到当地的早上抵达,因此开放给旅客登机时,已是晚间六点半。

  “您好,欢迎搭乘“环航779”号班机,需要帮您带位吗?”

  范馥峰依着登机证上的划位爬上二楼机舱,大脚刚踩完最后一个阶梯,立在二楼楼梯口迎宾的空服员,已扯开甜美的嗓音亲切询问。

  “谢谢,不用,我自己找——”声音很耳熟。他微怔,抬头。“文丽?”

  他每个月都会有她的班表,就如同她也会有他的工作表,彼此都知道对方何时休假,但他不记得她今晚要出勤,而且这么恰巧,服务到他所搭乘的航班。昨晚他们还见面、吃饭、聊了好多话,怎么就没听她提及?

  自然,这其中的布局,他一时间很难了解的。

  余文丽维持着优雅的姿态,笑容满分,道:“先生请小心楼梯,后面有其他旅客要上来,小心别撞上了。”不等他反应,她探头过去瞅了眼他抓在手里的登机证,微笑颔首道:“您的位置是E7。”说着,她领着他过去,轻易找到最后面靠近厨房的座位。

  这架747的机型,一楼前段三十个座位与二楼十六个座位全属头等机舱,座位宽敞不说,硬体设备十分齐全,而空服员的服务也被要求要尽善尽美,许多小细节都必须注意。

  他才楞楞地在座位上放下手提包,余文丽的小手已跟着伸近,作势要替他脱西装外套。“帮您把外套挂起来好吗?”

  “呃……文、文……好。”瞥见另一名外籍空服员狐疑地瞄了他们几眼,他蓦然记起,自己尚未被她正式介绍给公司同事认识,心中疑问溜到嘴边,又被吞下,赶忙脱下外套给她。

  她的同事没谁晓得他这号人物吧?

  说不定……连她已有男友的消息,整个“环航”里也没半个人听过?

  朗朗眉心顿时生出皱折,他胸口有点闷,被大石块压住那样,不太舒服。侧目,他不禁又觑了一脸“公事公办”的她几眼。

  余文丽留给他一抹很制式的专业浅笑,真把他当作“送往迎来”的普通旅客之一,挂好他的外套后,又以相同手法服务了陆续登机的几名客人。见萝贝卡一人已足够应付外场,她转进厨房,推出摆着饮料的小推车,逐一作Welcome Drink的服务。

  过了会儿。

  “范先生,需要来杯柳橙汁或香槟吗?”

  既然大家都坐定位,一个萝卜一个坑,空服员就着从地勤那边拿到的旅客座位表,便能知道每一位头等舱客人的姓名。称呼他“范先生”,是因为头等舱“By Name Service”的规定,倒不是余文丽准备“认”他了。

  “不用。”范馥峰微恼地瞪着她。

  她还是专业笑容,推着车走开。

  又过了会儿。

  “范先生,需要枕头和毛毯吗?”

  “不用。”微恼的目光直勾勾,多了几分威胁。但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张淡妆清丽的瓜子脸不痛不痒地持续笑着,又抱着枕头和毛毯去服务别人。

  再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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