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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不用的!”意识到声嗓过急了些,她垂下眸,结巴嚅道:“那个……适才拂晓姐姐帮我换过药了,虽说才过五日,但愈合情况颇佳……对了,她还送来一大匣子百花玉肌膏,说要是抹完了,再跟她讨,我、我很谢谢她。”飞快望了男人一眼,察觉他正一步步逼近,表情不可捉摸,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退退退,隔着桌子绕出一个小弧退到门边,仍不忘用巾子压着右颊面。

  男人定住脚步,两手插在腰上,直勾勾瞪她。

  “你在干什么?”躲他?!

  “我……我也很谢谢寒爷,肯让拂晓姐姐来这儿跟我说说话,胡乱闲聊,我……啊!敏姨和柳儿、叶儿肯定在灶房忙呢,我身体没事了,该去帮忙的。”退一步,再退一步,丢下话,望身跑掉。

  怎么,别人可以看她的伤,就他不成吗?躲什么躲?

  寒春绪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有,她出事后,被他带回四合院的那一晚,她都对他坦承情意了,怎么这些天又故意疏离?而且对于那晚所说的话,都不肯再详加解释,真是……真是……有够可恶!

  若非她如此娇柔,他真想抓住她肩膀死命摇晃,以泄心头之怨。

  她难道不知,抛出香饵诱鱼上钩,鱼既然钓上了,却不肯给个痛快,这样的行径有多……多缺德吗?

  ***

  脸上的伤收口结痂,今儿个她拆下裹巾查看时,痂已脱落。伤好了,在右颊留下两道淡红色伤疤,摸起来微微突起,已不像以前那般光滑无瑕。

  原来她还是很在意容貌的,以为看得很开,心中仍是郁闷。

  今夜,太湖边上一轮明月,银华邀人来,君霁华接受这份无言邀请,散着发,独自一个踏出屋外。

  夜风掠过她发尾、袖底,轻轻波荡着裙摆,她落足无声,走向那片梅树林。

  寒春绪带着她和柳、叶两丫头重返太湖“凤宝庄”已有七、八日,一是为了避风头,江北大城内风声紧,再待下去极为不妥,所以暂时换地方落脚;二是因为他的手下和船只、马匹等等大都于此聚合。

  再有,说是回太湖“凤宝庄”也不太对,他在太湖边上的这一穴,是一处颇简朴的三合院,就座落在苗家“凤宝庄”后头,人家只会瞧见“凤宝庄”大宅的风光气派,没谁会去留心他这种寻常小院。

  白梅度过了它的盛世,将谢未谢,花心暗淡了些,然而有月相伴,皎光点点,落在枝桠上仿佛枯瓣重生。夜风凄清,来回穿梭,梅树林里却美得教人屏息,连月光都一筛一筛的,直想醉在这一刻。

  她踩着落地的月色,不自觉跳起舞。

  她闭眸,淡淡扬唇,身子随足转动……她内心平静却也波澜隐隐,仿佛这一刻仅为自己而舞,她舞给自己欣赏,感谢自个儿仍活着,活得还挺不赖,因为遇上一个男人,学了些感情上的玩意儿,还在摸索中,也许一辈子都弄不懂,都得这么摸索下去,可是她乐意。

  唉,她一千个、一万个乐意……

  “啊!”惊喘逸出娇唇,她回旋再回旋,不断舞动的身子陡地撞上一面胸墙,不及发出更响亮的惊呼,一只有着烟草味的大掌已覆住她的嘴,她的腰被牢牢圈住,她的背贴上那面坚硬的胸,被这么一提抱,足尖都快离地。

  “别叫,是我。”热热气息暖红她的耳。

  用不着他开口,光凭气味,她也知道来者是谁。

  拉下嘴上的掌。“寒爷,你、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今日销了一批货,货好价美,上家、下家皆大欢喜,我从中赚上一笔,那也欢喜无比。我发出一笔钱财犒赏手下,让他们全散了,化整为零,该回什么地方就回什么地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回来,进屋没见到你,往这条长长的青石板道一望,追将过来,我追啊追,再追啊追,真怕有人趁我不在,收拾包袱逃得远远的。幸好,全是我自个儿疑心,胡思乱想,我再定心一看,巧了,真在林子里找到你。”寒春绪语调轻松飞扬,不知情的人准以为他当真愉快得很,但听进君霁华耳里,纤细背脊不禁轻轻一颤。

  “我不会逃……”她细声嗫嚅,很纳闷他为何总认为她要逃,是否经过“玉蛟帮”那件事之后,他以为她心中惊惧,所以非逃不可?唉,她难道就不能有其他选择?例如……待在他身边,舍命陪他这个“君子”?

  “我不会逃。”她再次强调。

  “你想逃就逃,我总会逮到你,无所谓。”

  他连撂狠话都轻声细语,如情人的抚触,君霁华身子不禁发热,心跳急剧。

  忽地,她记起什么,柔身一僵,垂首,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右颊。

  寒春绪看穿她的心思,嘿嘿冷笑,颇有那种“看你往哪里躲?”的意味。

  他硬是拉开她掩颊的手,将她双臂连着腰身一同捆抱。

  她头放得更低,藉着一幕乌丝掩住右颊,拚命隐藏。

  躲啊!再躲啊!

  内心持续恶狠狠发笑,寒春绪空出的一手没撩开她的发,而是把头颅蹭蹭蹭,从她发丝中蹭过去,让她的发也覆在他的颈上、肩上。

  哼,她还想隐入月光照不到的幽暗处!

  他绝对不允,硬是将她低垂的脸容扳过来,朝向皎皎清月,尤其是右颊,他绝不放过,端详得无比仔细。

  君霁华心脏狂跳,又觉不能呼吸。

  自从脸被划伤后,她一直闪避他的探看,能自己上药绝不假手他人。

  她知道他很在意她的伤,想看个清楚,可是每每见她药都裹好、药巾也都敷上了,也就没再为难。

  她也知道,总有一天得面对现实,但……心里尚未准备好,他便突如其来地逼到面前,鼻息拂上她脸肤,逼得她无所遁形。

  “伤好了?”挺直的鼻凑近,鼻端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脸肤。

  “嗯……”刚脱痂的地方甚为敏感,被他这么碰着,她忍不住哆嗦。

  “嗯,是好了。”确认完毕。

  “嗯……寒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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