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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徒中箭哀号。

  她被对方暴起的疯劲猛地一推,脚下踉跄。

  她自然是要叫!怎可能不惊叫?

  因为栽跟头栽出大窗外,人直直往底下摔了!

  “朱润月!”

  她看到苗淬元惊愕的表情,看到他抛开长弓朝她展袖。

  她脑中一片空白,人已重重地坠进他怀里。

  然而老天爷仿佛还没玩够,她是被抱住了,但抱住她的苗大爷八成被撞得太用力,换他脚下不稳,本能地往后急退欲要卸劲。

  “姑娘!哇啊!大爷啊——”

  她听到老金惊呼,尚未弄清发生何事,人又被抛飞。

  她被老金手中的长棍当空一挑,这才头上脚下攀住船舷站妥了,而那个接住她之后又及时将她抛飞的男人……

  砰——

  一声大响,水花溅得老高。

  苗大爷被她撞得落了湖!

  万幸!

  苗淬元虽坠进湖里,呼吸吐纳间,已靠自个儿泅出水面。

  苗家人手抛下绳梯和长索,很快地将年轻主爷重新拉上舫船。

  之后乌篷船队轻易攻破板船筑起的防御,苗淬元这边的援手一至,渐明朗的战况更是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此刻已是中夜,月华上天顶,乱事甫定的湖面上,六艘损毁严重的板船被綑作一串,打算全数拖回边上。

  落网的湖匪四肢遭绑缚后,被分作几批带上乌篷船。

  自苗家大爷落湖,到全身湿淋淋回到船上后,人就一直待在舫楼上。

  他其中一名手下听令,接管舫船上一切调度,并迅捷将消息汇报上去。

  朱润月看他的老仆、小厮和手下们来来回回上下木梯,不禁想,他何不干脆点窝在一楼敞厅,省得大伙儿上下奔波,但又想,他大爷全身湿透,要他在一楼敞厅大大咧咧地更换衣物,是有些为难吧。

  他忙他的,朱润月也没让自己闲着,双方刀刃相接,岂有不受伤之理,一些轻伤或并无立即丧命危机的口子,她先暂放,而那些伤口深、血流不止的全被她视作重中之重,首要处理。

  幸得只有五人刀伤见骨,且都伤在四肢和肩背,她撕下伤者的衣袖或衣摆结成条状,以祖传手法止了血。

  几个围观的汉子纷纷掏出随身的金创药粉、药膏递来,种类繁多,这又勾起她兴趣,不禁追问着这些药粉、药膏的来处。

  “这娃儿倒也有趣。”舫楼上,一战之后前来商议后续安排的寒春绪将窗板推得更开些,随即双臂又惯常地交盘在胸前,歪着满头白发的脑袋,挑眉盯着被大小汉子围着说话的小姑娘。

  苗淬元已换下湿衣,发丝虽打散拭过,仍无法完全擦干。

  他将窗板“啪”地一声再次拉上,像一头湿发吹不得夜风,又像有意挡住寒春绪兴味盎然的目光。

  “别招惹她。”他语气淡淡。

  “噢,为何?”

  “她跟我还有得玩。”话一出,苗淬元眉峰微蹙,似觉自个儿说得古怪,又见寒春绪浓眉挑得更高,面上竟隐隐发热。他清清喉咙,镇定解释。“我是说,她已招惹我,总得待我讨回公道。”

  寒春绪点点头,嘿嘿笑。“咱懂了。她招惹你,你跟她玩,姑娘是你苗大爷瞧上的,旁人莫动,是不是这个理?”

  苗淬元端定坐着,遭了调侃亦不自乱阵脚,仅徐慢地换了个话题——

  “既已无事,寒爷是否该退了?我二弟在湖西白芦荡恭候阁下大驾,等着接手这一群黄帮湖匪。你将人交出,由我二弟联系官府那边,‘千岁忧’的人马便可化整为零避开官府兵勇,你无事,我苗家‘凤宝庄’也可高枕无忧。”

  寒春绪大掌挲了下俊鼻,笑得甚灿烂。“退,是该退了,换姑娘跟你玩嘛。”片刻过后,围在舫舟四边的乌篷船在“千岁忧”一声令下,从湖上退得无影无踪,连破损的板船也一并拖走。

  朱润月望着清光曳漾的湖面平波,实难想像不到半个时辰前这儿还一片动荡,此际却宁和得出奇,月光一路照拂,血味终是淡去。

  大功告成,舫船上不再兴歌作乐,苗家人手各司其职,连那名少年小厮也没跟在主爷身边伺候,而是被遣了来,随其他人一块儿收拾打斗过后的甲板和敞厅,她听到旁人喊他“庆来”。

  另一端,主轴大橹出了点差池,几人忙着修缮,苗家老仆对木工很有两把刷子似,几个人全围着老金询问意见。

  又另一端,有人正下水察看船身、船底,连差点遭湖匪凿洞的地方也在确认需不需立即修补……朱润月环顾周遭,像没她能帮上忙的,想了想,脸不禁一抬,朝二楼大窗看去。

  窗是合起的,窗板上不用窗纸,而是在窗框间绷着薄透且柔韧的丝绸,此时,一抹挺脊端坐的身影静谧谧拓在丝绸窗面上,仿佛散发。

  ……也是,他发丝尽湿,是得散开拭干。

  虽说搅进这一场诱敌之局,她有点无辜,但一开始确实是自个儿求着上船,而苗淬元也确实救了她,最后还因她落湖……

  欸,两人“前怨”未了,又生“新恨”,实在头疼。

  但不管如何,是该当面道声谢的。

  内心再叹,她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将脚步拖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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