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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他不晓得是否咬痛她了,他很快地放松齿关,怔看着她收回手,娃娃脸容瞬时间泛红,两汪泪水就这么毫无预警地从她眼底泛滥开来。

  “哪,你咬我了,你、你你咬了我,心里就别再不舒服,你出过气,就不能再对我生气,你你你……你咬我,就不能再对我生气的……”她吸吸鼻子,小手忙着擦拭湿润脸颊,有几滴“漏网之鱼”顺着滑到下巴来,她又连忙用手背拭去,想再说些什么,梗在喉咙里的无形硬块让她没办法继续。

  关震伦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浑身一震,旋转椅迅速调转过来。

  他急着要抓她的手,才发觉指间还扣着剩一小截的香烟,迅速将它甩到地上用脚踩熄,他厚掌一包,将她的一只小手扯来面前,小心翼翼地抚触留在肌肤上的明显牙印。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疯了吗?

  她要他咬,他还当真狠得下心!

  难不成在机上被姓朱那家伙激怒,跟着又搅和进来一个讨人厌的古海牧,他是气昏头了,而胸口闷窜的无名火早把他残存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才教他干出这种没人性的事吗。

  他握住那柔软略凉的手,心脏紧缩再紧缩,一阵阵痛感撞击肋骨。

  随即,唇凑近了,悄悄啄吻着她的指,他叹了声,疲惫地合起双目,将她的柔荑贴在削颊上,下意识轻蹭着。

  今天的他确实累翻了,先是领队上机,后来跟人大打出手,还得接受航警侦讯,侦讯到一半,古海家的势力介入,他又结结实实地发了一顿脾气,狂声咆哮个不停,和自己生气,也和她生气,怎么可能不累?

  舒宝琳眨眨水雾眼眸,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却瞄见他包裹住她小手的大掌,指关节处伤痕累累,不只红肿,还渗出血丝,可见她尚未进来找他时,这双痛殴过朱鸿展的手,已不知抡紧拳头朝桌面或墙壁重击了多少次。

  心疼啊,痛得又逼出眼泪,这样的感情揉合太多的酸楚怜惜,怎是“同情”两个宇这么简单?

  “震伦……你为什么生气?”她忍泪哑声问,见他瞬间睁开双目,她朝他微微扬唇,“我以为,你希望我爱上你……你希望我们相爱。”

  他呼吸略促,漂亮瞳底有两把跳跃的火焰。

  “我当然要你爱我,可是你!你何必在古海牧那家伙面前承认这一切?你顾虑到我的面子问题,我很感激,但那是不需要的,我不需要你在被强迫之下,说出爱我的话。”

  不爱就是不爱,多明确的话,他自认承受得起。

  就算被古海牧耻笑,也无谓了,他只是不想听她那些违背心意的爱语,在那一刹那,他几乎要相信了,几乎!

  他为自己竟有那样的鸵鸟心态感到愤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绝不是他要的,他不能陷进去,偏偏又渴望得浑身发痛。

  这情况该怪谁?她好不容易坦然了,他却不愿意相信。舒宝琳只觉心痛,她想,最错的人是她,明明心里有他,想要他的真心对待,享受他带来的温暖关怀,偏举棋不定,不敢放手一博。

  她探出另一只小手,轻若羽毛拂过般地抚摸着他指节上的伤,仿佛靠着虔诚的力量,那些红肿、破皮的地方就能被治愈。

  关震伦不禁再次合上眼睫,感觉那只香软的手碰触了他的手背,又缓缓上他的颊,用那温柔的指尖描绘着他五官的形状,他听见她的叹息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微掀眼皮,定定凝注,等待她继续说下。

  她菱唇微牵:“你看我好像很独立、自主的模样,什么事都能处理得来,不用依靠别人,一样过得安详自在吗?其实在高中毕业之前,我一直都只待在台中老家,是到了后来念大学,不得已,才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离开了爸爸妈妈,自己一个北上,开始大学的宿舍生活。

  “那阵子,幸好有黎晶跟我在一块,她活泼好动,人缘又好,要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对她来说根本是易如反掌,在旁人眼中,总认为我才是较有主张的那一个,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许多时候,沉静和冷淡成了我的保护色,黎晶是明白这一点的,在她面前,我根本用不着伪装,我和她……相识得够久了,比姐妹还要亲,可是我和她……跟、跟我和你之间,那毕竟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你应该很清楚的,不是吗?”她嫩颊染开两抹朝霞,一向的静谧中带着美不胜收的姿态。

  他看得有些痴了,不语,任由那温柔清嗓浅泄。

  她手指来到他额前,下意识玩着散在额际的黑发,平静又说:

  “读大二时,黎晶拉着我报名应征系上篮球队经理一职,我和她都被选上了,她是乐在其中,我只是充当她的助手,那段时期,我认识了朱鸿展,他大我两届,是篮球系队里的风云人物,也是校队代表,不仅如此,他功课更是一把罩,课余时间还创办了辩论社,当时甚至广发邀请函,向各公、私立大学下战帖,邀请各路英雄好汉针对时事作辩论,闹得轰轰烈烈。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迷人的,成天有一堆学长姐或学弟妹围绕在他身边,每个人都喜欢他……”

  提到敏感人物,男人眉心微乎其微地蹙起,眉眼压低,他依然不发一语,只是握住她小手的力道略缩了缩。

  舒宝琳一顿,苦笑,“说实话,我不懂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住他的目光,总之,他疯狂对我展开追求,送花、送诗、送巧克力、送一切一切和浪漫扯得上关系的东西,面对那样的求爱,我拒绝不了,也找不到理由拒绝,更不曾想过要去拒绝,反正是陷了下去,觉得人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围绕在身边,觉得生命是这样的甜美,觉得自己可以和他相守到老,我们的爱一辈子也不会变质……

  “真的,我真的这样以为过,那个时候的舒宝琳,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往前冲,什么都能牺牲,什么都可以不要,天真的以为,以爱为粮,要活得更理直气壮、更甜美动人。”

  齿颊发酸,男人眉头的皱折变得更明显,他又在吃醋、嫉妒,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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