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娜 > 柔花与仇郎 | 上页 下页


  国叔见众人吓傻了,也不多说,摇了摇头,拉着他又走,两人穿过厅堂,往里边厢房行去。而适才惊爆出来的消息,在他们两人身后,正以野火燎原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蔓延了整座宅第。

  “这边是东厢,那边是西厢,咱们站的这个地方是府里最大的花园,绕过假山会瞧见九曲桥,桥下善着三十几头的锦鲤,后来又生了十来头,再后来又生了十来头,愈生愈多……”国叔东指西指、比手画脚的,是因为太开心啦,有人来接手大总管这个职差,烫手山芋终于抛出去,皇天有眼,保他晚年安详,他忍不住眉飞色舞。

  骆斌静静听着,也不打断,面容未显现出丝毫不耐的神色,双目环顾周遭,大宅院的建筑格局多半雷同,他淡淡扫过,便已了然于心,倒是院中栽种着一株老榕,绿荫如伞,长须漫垂,添上几分朴拙情趣。

  “呵呵呵……你注意到这棵榕树啦。”国叔笑嘻嘻地问。

  “这庭院的建造以此树为中心,两旁厢房的格局亦是为了配合这棵榕树,东南西北四小亭,正面皆朝此树,亭顶漆金,金为鑫,榕为荣,取其谐音,正所谓欣欣向荣。”

  他微微牵唇,似笑非笑,眸中闪过怪异的锐光,昙花一现。

  见少年这么容易便把谜底揭了,国叔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搔了搔头,嘿嘿地笑着。“你可真厉害,广陵庄出来的人果真不同凡响,我还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啦!”

  骆斌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缓缓步至榕树底下。

  这棵老榕年代已久,开枝散叶,树干圆粗,静静挺立在此,看尽生死病苦,见证世间凄凉。

  他背对着老汉,心思暗涌,抬起手正要碰触,凌厉的神色却因头顶上突来的抽气声而碎裂,瞬间隐藏真正的性情。

  那细碎的声音中夹着恐惧,他心中一突,与那名老汉不约而同地仰首望去。

  浓密的绿叶中,一双绣花小鞋特别醒目,紧紧夹住分叉出来的树枝,穿着小鞋的双腿正自轻颤,震得枝桠上的叶子沙沙微响,飞落了几片。

  那老汉一瞧,眉头大皱,跟着便唉唉地叹气。

  “笑眉啊,你爬到树上做啥?上回才从屋脊上摔下来,你皮厚不怕痛呀?屋顶破的洞都还没补好,你又爬树,老爷知道定要罚死你啦!唉唉唉……你这野性子就不能收敛一些吗?唉唉唉……”

  笑眉?是华家双黛的二小姐?骆斌脑中浮现搜集得来的讯息,表情漠然,正欲退开,让国叔处理这突生的状况,那双绣花小鞋却掉了一只下来,砸在他的肩头,反射性一动,他两指翻花,已将小鞋握在指尖。

  小鞋落掌,他不禁一怔,感觉鞋面极度柔软,上头缝着一簇彩缨,整只鞋又小又巧,还不足自己的掌心,秀气到了极处。

  “笑眉!”国叔叉腰又嚷,脸都快绿了。

  “国叔,你唤我做啥?”声音清脆娇嫩,竟是由前头的拱门传来,就见一个紫衫小女娃立在那儿,扎着俏丽双髻,眨着明亮眼眸,正是华家二小姐,年仅十岁,却好动过人的华笑眉。

  “咦?耶?笑、笑笑笑眉,你你你……她她她……”对华二小姐,华家上上下下皆以名字称唤,这习惯也不知何时养成的,仿佛喊她笑眉两字,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倒没人费心去称她一声二小姐。那老汉怔怔地唤着地,瞠目结舌,指指笑眉,又指了指头顶,视线慢慢往上望去,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树上这一个……可能是……莫非是……难道是……不、会、吧……

  终于,绿叶中,一张粉嫩晶莹的小脸蛋努力地钻探出来,她微微笑着,带着歉然和勉强。“国、国叔……是我,不、不是笑眉……”可能是心中害怕,她唇色好淡,悄悄颤抖着,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大、大大大小姐……”老汉的表情活像被人急速冰封。

  “静姊,你爬树!?”华二小姐快步跑来,仰着红苹果似的脸蛋望住胞姊,兴奋欢叫着:“我不跟爹说,不跟娘说,也不跟煜哥说,他们都不会知道的。呵呵呵……”以后爬树就有伴啦。

  “笑眉儿,我、我……”她喘着气,笑容变得愈来愈僵硬,她虽然大笑眉两岁,但爬树的胆子却比妹妹小上许多。以往在树底下仰望,问感觉不出这棵老榕的高大,而今伏在上头往下瞧去……她抿着唇,咽了咽唾液,感觉掌心和额际直在出汗,心跳加鼓。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底下的人,她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却见自己的小鞋教一名陌生少年握在手里,心里微突,视线与那名少年对上,苍白的顿不由得飞来两朵红云,她年纪虽小,也知男女界限。

  “大小姐啊,你、你爬到树做什么?”国叔终于将眼前所见的“惨状”消化,直要自己坚强。

  华家双黛,一静一笑,虽出自富豪之家,却无半分娇恣之态,两个女娃儿的脾性就如同所取的名字,大姑娘婉约雅致,聪敏贴心,二姑娘坦率热情,颇具英气。华家的这一双姊妹,集天地灵秀之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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