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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你们吵得很凶吗?唉,我实不该来这儿。”

  笑眉摇摇头,本来不想哭,可是心中委屈经人一提点,像山洪暴发般不可收拾,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迅速转红。“他、他从来不会这么对待我,又凶又恶,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他、他还——”哽咽着,脸泛潮红,想到那一晚发生的事,她羞得无法启口。

  “他打你?”展煜口气陡凝。

  “他才舍不得打我!”姑娘家善变,刚刚才在数落他的不是,现下却站过来他这边,“都是我打他,每回都教我甩巴掌。”

  展煜不可置信地挑眉,“你打他巴掌?脸上?”

  她点点头,忽然觉得内疚,好内疚好内疚,她从没对谁做过这种恶劣的举动,独独好几次用来对付他。而他总是不以为意地笑着,要不就拿着深沉的眼盯着她,唯有那晚她打的那一巴掌,真真切切地引爆他的怒火。

  “笑眉,那个男人真的很喜爱你。”静夜中,月光下,他的声音缓和平淡,道出简单明了的事实,他摸摸她的头,长声叹息。“他若做了什么害你伤心,他肯定比你痛苦双倍,因他如此喜爱你,绝不愿意见你伤心难过。”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仿佛人站立在瀑布底下,清冽由脑门直接灌进。

  笑眉擦掉眼泪,静静地道:“煜哥,谢谢你……”

  温和的眼眉再度闪过莫名的忧郁,是微乎其微的,他笑了笑,“回家的事你考虑一下,若能,跟霍希克谈谈吧,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嗯。”她颔首。

  “进去吧,天晚了。”道完,他转身朝来时路走回,消失在另一端。

  笑眉又站了好些时候,草丛里、瓜田下,一些不知名的虫儿鸣叫着,她下意识侧耳倾听,心绪飘荡,捉不稳自己在想些什么。

  慢慢地走过四合院前的空地,她步进内房,这儿原是男人的房间,却沾染了女儿家的气息,一些单调的摆设显得活泼许多。

  将油灯点燃,扇熄火折子,室内瞬间亮起。

  忽地,她愣住了,双眸直勾勾瞪着桌面,一块巴掌见方的软布巾,上头安然躺着一物,小小巧巧的,光泽流转,瞧来被保存着极好,那是她的珠花。

  初遇时,他强行取走,好几回她向他索讨,怎么也要不回来,不是教他三言两语唬弄了去,就是让他顾左右而言他地岔开主题,久而久之,她都要忘了,此时此际却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他究竟要如何?他把珠花送来,不动声色地放在这里,却不出面说明,他怎能这么恶劣?

  隐隐约约猜到他的用意,她不敢多想,心魂痛不可当,方寸跳得又快又急,她抓着珠花冲了出来,想他定还在这周遭,只是躲起来不见人。

  “霍希克!你出来!你到底想怎样?”她扬声喊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不听话地流了满腮。

  “霍希克——”擦掉泪,她再喊。

  漆黑而空荡荡的院落,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她和影子两个,矮墙旁的树让风拂得沙沙作响,低低地回应箸她。

  沮丧如潮涌来,心中又气又苦,她脚一跺,将手中的珠花狠狠掼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狠狠把它踢开。接着,一屁股坐在檐前的小阶,她咬着唇将头理在双膝里,刚开始还能忍着,双肩随着啜泣微微起伏,后来再难忍耐,她哇地放声大哭,整个院落,清清楚楚回荡着她的哭声,仿佛承受了万般委屈,无谁可以诉说。

  不知过去多久,她哭得累了、倦了,加上喝了不少酒,后劲可观,整个人昏昏沉沉,竟坐在小阶、倚着木柱子睡着了。

  月光把姑娘的影儿斜印在地上,孤孤单单的,然后一个黑影移了过来,静静与她重叠,那男子来到她的身边。

  脚步轻缓得无一声响,淡发在月华下泛出柔软的银光,他俯视她,眉眼忧郁,不由得深深叹息。见她上身就要歪倒下来,赶忙伸出双臂顺势接住她,然后将她娇小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往内房走去。

  “你混蛋,霍希克……你混蛋、混蛋……”她眼眸合着,小嘴却在骂人,接着嘤咛了声,脸蛋转向男子的胸膛蹭了蹭,睡得更沉。

  男子听着,涩然一笑,莫可奈何。

  §第十章

  一半因伤心哭泣,一半因藉酒浇愁,笑眉醒来时已近午时,头疼舌燥,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发出难过的呻吟。

  翻身时,颊边压到某物,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瞧见昨晚教自己又踩又踏、不知踢向何处的珠花竟放在枕边,干干净净的,只是上头的珠蕊装饰有些歪斜,无法修复为原来模样。

  怔怔地,她将它握在手中,整个人陷入沉思,已理不清心绪。

  “你醒啦。唉,昨儿个看你猛灌酒,就该阻止你,怎么,尝到苦头了?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苦大娘打着一盆水跨进房中,拧净帕子来到床边,为笑眉抹脸,接着,又端来一杯水凑在她嘴边,笑眉如获甘霖,咕噜咕噜喝得涓滴不剩。

  “苦大娘,谢谢……”她下了床,头仍晕,眉心不由得轻拧。

  “来,吃些东西。”

  “我吃不下。”眉锁得更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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