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娜 > 虎娘子 | 上页 下页
十四


  绕过一处园子,她正暗自气闷这宅子盖得太大,那个教自己寻了大半时辰的男子却优闲地从青石板道的另一端走来,旁边还跟着谁。

  虎娃忽地顿住脚步,美眸直勾勾地射去,胸脯微微起伏着,见到他,肚子里一股熟烫的气息如万马奔腾,窜入四肢百骸,染红双颊、心跳疾速,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太、太、太生气了。

  很难不去感受那两道眸光,男子停下交谈,抬首迎视她。

  “常天赐——”她咚咚咚地跑来,眼中只有他一个,发怒时,脸上的表情丰富十足。“你、你你你——骗人!”

  他微微笑着,抬手包住她指至门面的葱指儿,技巧地拉近,长臂顺势环在她的腰间,低低在她耳畔提点,“没规没矩,爹和大娘在这儿,还不请安?”

  爹?!大娘?!

  虎娃圆眸一抬,终于注意到旁边捋着胡、笑得眼眯眯的常家老爷和颇为福态、贵气十足的常夫人。

  她脑中闪过姑婆说过的一些人间礼节,她嫁他为妻,冠上夫姓,他的亲人便是她的亲人。

  可是她是来取元虚银珠的呀!昨儿个若不是意外发生,她今早已潇洒离开了,怎还困在这儿?!

  “你这孩子真是的!”常夫人圆润的脸转向常天赐,“喊声娘要你的命吗?自个儿不喊,连媳妇儿也不让喊,娘就娘,大什么大?!”

  “是。”常天赐温和应声。

  “是什么是?!这时懂得说是,临了不都忘了。”提到这点,心里头就有气。她拔下腕上一只翠玉环,往前跨去握住虎娃手腕,不由分说硬是套上,对住傻愣的姑娘呵呵笑开,跑出双层下巴。“你乖,别学他。往后要喊我娘,知不知道?来来来,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你是我媳妇儿,我是你阿娘,你喊啊。”

  望住常夫人无限期盼的眼神,虎娃竟觉得好难拒绝,像被催眠似的,不经大脑思索,唇边已吐出话,“娘……”

  “喔喔喔,娘疼你……”常夫人眼泪像耍把戏一般变了出来,只想将虎娃抢来抱在怀里,却教常老爷一把拖了回来。

  “唉唉,玉兰初到此地,你别吓着她。”常老爷挥了挥手安抚。

  五年前他判断错误,为保全一家子性命无虞,急忙将天赐与钟家的婚约给退了,没料及经过那场政坛风暴,钟家有惊无险渡过难关,如今钟家老太爷和老爷仍官居要职,但钟家姑娘却已另嫁他人……唉,错过一段好姻缘,好不容易盼到一个黄花闺女肯嫁入常府,他可不想吓坏人家,再瞧这娃儿精力旺盛、气色红润,身子骨肯定极佳,呵呵呵,想来,抱小金孙的梦就快实现啦!

  面对常夫人的热情亲切,虎娃又惊又愕,再见眼前笑起来眼睛弯成细缝儿的常老爷,心中更是矛盾,从好久以前就认定常家老爷坏到骨子里去,因为是他花大钱请人上长白山地猎虎,她已经把他想象出一个极其邪恶、可恶无端的形象,可现下接触了,竟与所想天壤之差。

  “我、我——”她有些结巴,大眼睛闪着无辜,咬了咬唇,两手捻花放在单边腰上,有些笨拙地曲膝福身,“我是虎娃儿,见、见过爹爹,向爹爹请安,见过娘亲,向娘、娘亲请安。”目的尚未达成之前,当以忍字为重。

  常老爷和夫人呵呵地笑,开心极了,忽地笑声微顿,异口同声地问:“你不是玉兰吗?”

  “虎娃是玉兰的小名,爹和大娘以后这样唤她便好。”常天赐缓声说明,表相温和,动作却带着不自觉的霸道,紧紧勾住新妇的蛮腰。

  “原来如此,自家人唤小名的确亲近一些。”佳儿佳妇,常老爷愈看愈喜,隐约感觉到儿子和媳妇间的暗潮汹涌,心想,赐儿向来清心寡欲,起初帮他应了这门亲,还担心他要不畅快,可如今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

  “虎娃虎娃,好、好,这小名儿真可爱。虎儿来虎儿来,是个好兆头。”常夫人握住虎娃的手又揉又摇,就是舍不得放。

  常老爷捋了捋胡须,点点头。“你们小两口尚是新婚,账房和店铺的生意先搁下,赐儿理应多花些时间陪陪新娘子,多亲近亲近,看看呵,明年能不能替常家添个小娃娃。”

  “老爷,您说到咱心坎里去啦。”常夫人更是点头如捣蒜。

  再如何不解世事、不懂人的思维,听到这番话,虎娃也能了解几分了。

  何况经过昨日一夜,那些男女之间最私密的事儿懵懵懂懂地发生了,什么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根本……根本是欺负人嘛!虎娃的小脸蛋像熟透的西红柿,肚腹间热气横生,轰地冲上脑门。

  “孩儿知道。”常天赐神情坦然,口气听得出愉悦。

  常老爷呵呵又笑,点了点头,托住夫人手肘欲将她强行带开。

  “咱还有话同媳妇儿说,老爷,您放开呀。”

  “说啥儿?!要说也是让两个小的自个儿去说,你一个老太婆杵着不走,赐儿怎么跟媳妇儿谈情说爱?!别忘了咱们还指望抱金孙哩……”

  “哦……”

  话音随着两位老人家离去的身影渐渐变淡。

  园里原本有几名修剪花木和整理草皮的家丁,不知是有意无意,此刻却跑得不见踪影,独留一对新人。

  天很蓝,风微凉,夹着草青味徐徐拂来,气氛好极,很适合谈情说爱。可惜,常天赐怀中的姑娘不这么想。

  回过神,虎娃使劲扭动,猛地挣开腰间那只大掌,回眸怒视。“常天赐,你、你骗人!”

  朗眉一挑,他睨着她,尔雅微笑,“我何时欺骗你?”

  “你明明气弱体虚,动不动就咳,三不五时还会厥得不省人事,你、你你昨夜为什么、为什么,那个、那个——”她舌头快打结了。

  “哪个?”

  虎娃红着脸,脚一跺,“那个啦!”他明知故问,加倍可恶。

  男子笑着低叹。“我身子骨确实不好……虎娃,咱们是夫妻,我知道委屈了你,许多人家都不愿将闺女嫁来,是担心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他边说着,掌心贴着女子的嫩颊,拇指缓缓地在肤上画圈轻揉,语气更低、更哑,似要将人催眠。“我不想你后悔,觉得嫁给一个没用的丈夫,我努力想取悦你,让你快活……虎娃,告诉我,我昨夜是不是做到了?”

  道德规范和礼节羞耻那是世间人自定的界度,虎娃尚不能明了,此刻她却羞得面红耳赤,是因男子的一举一动极自然地引发内心的颤抖。

  她深深吸气又深深呼出,美眸瞠得圆亮,方寸如鼓鸣,咚咚、咚咚地撞击胸膛,思及昨夜床帷内男女的交缠和热烈的低吼吟哦,那陌生的、骇然的、教她浑身战傈的感受,纵使心中不甘,她无法否认那份奇异的感觉。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