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娜 > 虎娘子 | 上页 下页


  她下意识垂眼瞧着,腿肚上的伤是众人围攻她时让长枪刺中的,深及筋骨,流了不少血,她随意包裹着,以她的灵能可能得花上三、四日才会复原,她是气得忘记疼痛了,又是跺脚又是走动,血渗出布条红成一片。

  “你坐下来,我帮你瞧瞧,好不?”他边说,双腿已跨下床,嗓音轻和,“我随身带了些金创药,是照顾我的刘大夫给的,对付外伤很有疗效——”他主动拉她的手。

  虎娃一把甩开他的掌握,恶狠狠地道:“不要你管!”这个伤也是人的杰作,她恨死他了,才不希罕他的恩惠。

  他尚且矮她半个头,稍稍仰首,对入她冒火的美眸。

  “你不让我替你裹伤,也得想办法止住血,这么放任着,再强悍的身躯也承受不了,血尽气虚,灵台浑沌,你该明了。更何况你是姑娘家,身上留着伤痕总是不好。”

  “你、你——”莫名地,她心头一震,觉得捉住了什么,又不十分确定。她仍瞠着圆眸瞪住身旁少年,怪异地打量着,忍气问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我为什么该害怕?”他反问。

  “你不记得吗?”她语气扬高,圆脸凑得更近,神情显得有些急迫。“你本来跟那群大汉子说话,有好多载货的马车从长白山地转回,然后你掀开其中一辆的车帘子——”

  她一顿,他眉跟着挑高,声音持平,“接着呢?”

  少年的表情泰然无比,虎娃怔了怔,小口蠕了蠕,“接着你就在这儿了……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若他不害怕、不惊惧、不惶恐,那还有什么搞头?!她的心血岂不白费?!

  “喔……”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摇了摇头苦笑,“自小,我就有这个毛病,心头没来由的抽疼,常是痛得晕厥过去,周遭发生的事没一件记住,总要旁人提点……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她嘿嘿地冷笑。“你记住了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苦恼地淡拧眉间,“只知道我掀开车帘子,心口一痛,人就晕了,其它事就记不得。虎娃儿,我怎会跟你来了这里?”

  唬!真会被他气死!虎娃又是跺脚,也不理腿上的伤。

  “你怎么了?唉唉,血又流出来了,你都不疼吗?”他叹气。

  “不干你的事!少碰我!”

  他不在意她的坏脾气,倾过身想要帮忙,她却不让他瞧,一把将他推开,手劲之大,把他整个身躯推翻过去,一声闷哼随即响起,就见他倒进竹床里头。

  “不用你假殷勤!”她高声骂着,顿时眉目飞扬。

  忽地,她身子跳上竹床,根本不理会小腿肚上的伤,以四肢支撑身躯,肩背隆起。她阴沉沉地瞪住少年,四肢如同兽类的四足抵在竹床上,动作自然无比,又轻又缓,却透着杀机。

  她挡住了火光,那模样像极一头劲力十足的大兽,锁住自己的佳肴,正考量着该以何种方式享受眼前大餐。

  “你忘了吗?不打紧,我会慢慢地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曾错过什么。”在心中,她暗暗发誓,定要好好享受他的恐惧,定要紧盯住他脸上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她要替虎儿们报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秒,震撼天地的咆哮响起,屋顶落下尘灰,幻化瞬息,铭黄衣衫的少女已不见踪影,竹床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黄金灿毛的大虎,它甩动浑圆巨首,龇牙咧嘴,对住床里头的少年狺狺低咆。

  她要让他痛不欲生,要一口一口慢慢地咬死他,要听够他的求饶,那些虎儿断气前的哀号教她记忆鲜明,不能忘、不敢忘,她先要了他的命,再回头寻那群恶汉子,血债血偿。

  但,事实上,除了兽类粗重的气息,听不到其它声响。

  这又同自己原先想象有所出入,莫非他吓得说不出话?

  大虎的喉间滚出疑惑的低唔,暗金的瞳眸一沉,偏开庞大躯体,让灯盏的光线再度照出竹床里的情景。一瞧,不由得怔然——

  那少年伏在竹床上,两手紧捂左胸,眉峰皱折,一张脸惨白似鬼,透着细汗,早已不省人事。

  难不成在自己变回真身时,他老毛病正巧犯了,胸口又痛得厥了过去?

  那、那他到底有没有目睹她的幻化?有没有让她吓着啊?

  恼呵——

  大虎又是咆哮,对住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咬牙切齿,利牙磨得霍霍乱响,沮丧复无奈呵——

  §第二章

  深山小屋,云淡月清。

  一头巨兽在月夜下来回徘徊,喉间不断滚出呼噜噜的低音,头沮丧地垂着,一条美丽修长的尾巴几要贴在地面。

  它甩头、喷气,四足踏得好用劲儿,柔软的草皮陷出许多足印,层层叠叠,跟它的心情一般凌乱。

  “你又回归真身,姑婆瞧见了定要骂人。”

  黑暗的草丛中,一个魁梧的男子步出,待月光分明他的面貌,五官豪爽,轮廓明朗,眸光闪烁着,稚性尚未完全脱去,是个强壮的少年郎。

  “姑婆要骂人,可没‘人’让她骂。”要人没有,要虎一头。可回话时,她弓身沉背,真身不见了,铭黄衣衫的小姑娘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嘟唇气闷着。

  那少年呵呵一笑,也学她席地而坐,身躯挨了过来,与她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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