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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永劲松开五指的力道,凤祥兰一站妥,忙理着自个儿的衣襟,扬高的鹅蛋脸尚不及他的宽胸。

  “不往学堂去,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答反问,颇有责备意味。

  两人虽属同辈,但他长她八岁,身高又是天差地远的,在他眼里,凤祥兰就仅是一个小小女娃儿,是稚幼、不懂世事,甚至是不知民间疾苦的。

  凤祥兰对他冷厉的模样不以为意,唇软软一牵,道:“我想瞧瞧那窝云鹊儿,我知道它们就在上头呀,前些时候,一只雏鸟不小心掉下来啦,恰好落在负责洒扫的毛小哥头上,他费了番力气才把它送回去,这几日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我怕它们吓着了。”

  年永劲厉眉陡挑。“所以你打算徒手攀爬,想上去瞧个究竟?”

  凤祥兰拭去秀额上的薄汗,笑眯眯的,心里偏生不懂……

  少年桀骜不驯的脸庞遗传到他那胡人母亲的浓眉大眼、宽额麦肤,鼻梁虽是挺俊,鼻尖却带了点鹰勾,他微卷的黑发在日阳不会泛出宝蓝光泽,梳作一髻时,总有几缕特别淘气,硬是散在耳边。这样的他,算是好看的吧?可……为什么动不动就爱拧着眉心?抿着紫唇?细眯着眼?

  实在不懂。她在内心叹了声。

  年永劲居高临下瞪着她,唇嘲讽地牵了牵。“你不会找人帮忙吗?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年家人怎么都要允你的。”

  她无辜地咬咬唇,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语气,伸出嫩指开始细数……

  “唔……可是能找谁帮忙呢?几位伯伯和叔叔们在议事楼里谈着正事,自然不成的;咏霞、咏菁、永睿还有其它人全在学堂那边;永丰和永昌被三叔公唤去核对年家一整年的账目,忙得根本无暇回大厅用膳;永泽和永春昨儿个跟着采药队上山了;永澜他……他伤得好重,没能帮我,不过不打紧,我想……那窝子云鹊,我还是有法子瞧到的。”

  说实话,他讨厌她的眸子。

  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不该有那样的眼瞳,清幽幽的像两潭深泓。

  她笑时,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荡漾。

  当她专注地凝视着你,那黑瞳如玉,光彩温润,却一样教人猜不出其中的意味。

  他讨厌那对眼眸。

  也不怕伤她自尊,年永劲挟着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恶意,狠嗤了声……

  “等你蹭到上头,那些鸟早死绝了,窝也烂透了。”

  凤祥兰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却柔软地道:“不会的,永劲,不会的……春夏时候,它们飞来这儿筑巢孵卵,等雏鸟长大了、翅膀硬了,它们会飞回南方,可明年时节一暖,又要飞回来,我是知道的。”好些年过去,她在这大宅院里成长,年岁虽小,却善于观察,许多事自能了然于心。

  “它们会一代传着一代,不会断的,就如同……如同年家这样,老太爷把‘年家太极’的重担丢给五爷爷,五爷爷担了好些年头,累了,想享享清福,又把重担交给三伯伯……”“三伯伯”指的正是年宗远,她凤眸轻眨,嗓音好轻……

  “若有一天,三伯伯也觉得累了、倦了,想把担子卸下来好好休息,永劲……那就得换你承接掌门的位子了,一代传一代呀,怎可能断绝?”

  “你胡说什么?”年永劲闻言一惊,深邃的大眼又眯成细缝,讶异那样的言语竟会从她口中吐出。

  随即,他定了定心神,记起眼前仅是个不懂事的女娃儿,童言无忌,他毋需过分在意。

  “我说错话了吗?”鹅蛋脸容罩着无辜,她神色自然,彷佛那些话全是无意间流泄出来,是这么理所当然。

  年永劲原要拋开这个话题,可思绪一转,心想,若她当着旁人的面也来这么一段,不知要引起怎样的风波?

  峻容更沉,他目光紧逼着她。“刚才那些话,不准你再对谁提起。”

  “为什么?你不接掌门的位子吗?”她天真地问。

  他口气更坏,恶狠狠的:“我没那么苦命!”

  “你……你怎么这么说?当上‘年家太极’的掌门人,可不威风吗?”

  “我不希罕。”他只想学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娘,不管开封的一切,潇洒走遍大江南北、高山原野,然后扬帆海上,遨游五湖四海。

  他想,他是怨他们的。既是视他为累赘,又为何生下他?这样的父母,有与没有皆是一般。

  他们不带他走,无所谓,他已能自立。

  “那掌门之位,谁希罕谁当去,我没瞧在眼里。”他双瞳神俊,窜着火苗。“我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凤祥兰心中一震,呐呐地问:“……你不待在这儿,要往哪里去呢?”

  “我哪里都能去。”他口气粗粗鲁鲁的,“我要去看山、看海,走踏江湖。”

  “可是……可是你不是已经在‘走踏江湖’了吗?”稚气未脱的嫩脸净是不解。“三伯伯常把你和永春带在身边,不是往两湖拜会某些极有威望的人士,便是北上京城办事,去年春,你还随着三伯伯到山东见识了所谓的武林大会,你已经在‘走踏江湖’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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