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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这三日,他思过千回万遍,也曾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想瞧瞧她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可全教姚府的家丁挡将下来,说是姚来发的意思,理由用得冠冕堂皇——

  “因老爷不在,而小姐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不能让男子登堂入室,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现下才谈于礼不合?

  他心里急,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忽地,那位任他调整龙骨的老乡亲瑟缩身子,哀叫了一声:“永澜师傅,您、您您下手轻点、轻点,咱儿疼呀——”

  “啊?呃……”年永澜忙撤回力道,峻脸微赭,没想到自己竟走神了。

  这时,孙婆婆却有意无意地叹道:“可惜啰,那姚家姑娘跟着爹爹下江南,往后这龙串园可要清冷许多,不过永澜师傅倒好,耳根清净,心也清净,您说是不?”

  不,不是的,这绝非他的本意……

  吐出胸中闷气,他仍觉难以呼吸。

  旁人又说些什么,他已听不真切,只知道无论如何,他必得见姚娇娇一面。

  年永澜再次被挡在门外,那姚府的看门家丁似乎也觉过意不去,频频道歉。

  没再为难人家,他离开那两名家丁的视线后,身形一闪,绕到姚家大宅后门,跟着,做了个不太正大光明的举动——

  趁着左右无人,他提气腾跃,眨眼间便翻墙入内,无声无息。

  午时刚过,宅里的仆役丫鬟们有一小段空闲时候,不是在自个儿房里小憩,便是上街办事。他循着上回的路线,过回廊、穿拱门,一路上避开两个小丫鬟,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姚娇娇的紫藤院落。

  左胸震荡得厉害,他不由得苦笑。

  从来不知有怎么一日,他年永澜得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闯入人家宅第不说,还躲在闺房纸窗下,就只为了见人家姑娘一面。

  便在此时,房里传出声响——

  “我不去、我不去!爹,我求求您了,咱们别去江南,好不?我求求您了,咱们留在这儿,哪里都不去,好不?”那娇声不知已嘶喊了多久,哑得教人惊愕,还带着重重的鼻音,显然才哭过。

  他一怔,随即又听见姚来发唉唉重叹——

  “你啊,一会儿去闹年家大爷,一会儿又闹年家的永澜师傅,老天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唉唉唉,都是爹不好,把你给宠坏,要不,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你不愿离开这儿,可待在开封,难道要任着众人在背后议论,对着你指指点点吗?”

  “我不管,我要留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

  “好了、好了,有事好好说,总有个解决办法。”奶娘忙着打圆场,“老爷,您就别和小姐生气了,小姐她身上有伤,再怎么赌气不吃东西也不成,举家南迁的事慢慢再说也不迟呀。”

  踱方步的声响陡地一停,姚来发嗓音又扬——

  “能慢吗?!再拖下去,不知还要闹出啥儿来!瞧瞧你脸上这道伤,娇娇啊,你存心教阿爹心疼死吗?说来说去,都是咱儿以往对你太过放纵,一个大家闺秀便该待在闺阁里绣花绣鸟、抚琴读书,哪能像你成天像野马似的乱闯乱跑,若你安分待在府里,又岂会遇上这等危险?你呵……一张俏脸硬生生给毁了,咱儿能不心疼吗?能吗?”接着又是沉重一叹——

  “先是女儿家的闺誉受损,现下,连姑娘家最重视的容貌也不保,你还想继续待在开封,到底有谁能娶你啊?”

  “我娶!”蓦地,天外飞来一响。

  直到众人将目光全数投射过来,年永澜这才惊觉自己竟已闯进房里,并且响亮亮地喊出那两个字。

  “年、年永澜……”姚娇娇不敢置信地瞠圆眼眸。

  奶娘和润珠丫头正忙着帮她换药,那裹布已拆下,露出受伤的脸容,见年永澜双目锁向自己,姚娇娇仓皇地抓起薄丝被,把脸遮得只剩下两只眼。

  姚来发终于合起嘴,回过了神,带着双层下巴的脸探到年永澜面前,他颤着声道:“永澜师傅,你、你你刚刚说、说说说……”他结巴着,竟没那心思去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我娶。”定声再吐,残容端凝严肃之色。

  这是冲动下的决定。

  此际心头渐稳,年永澜已然明白。

  可他的性情若不受些冲击,逼他面对,有些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顿悟。

  又或者,这才是他潜藏于心的意识,如今坦然而出,虽讶然,却无反悔之意。

  “永澜师傅,你真的来提亲啦!你真的来提亲啦!呵呵呵……”润珠丫头跳了起来,兴奋地喳呼着:“咱儿就知道,你还是心疼小姐的,打是情、骂是爱嘛,小姐打你、骂你,心里自然有你,你也打还小姐,肯定也对她有情!”

  “什么?!”姚来发翻飞两道眉,“你打咱们家娇娇?!永澜师傅,你、你你真打了咱们家娇娇?!”

  那日龙亭园里散手试练,姚娇娇受了年永澜两、三下绵劲,摔得浑身瘀伤的事,硬是让奶娘和润珠瞒下,没让姚来发知道。

  “我是……呃……是我不对。”年永澜无法否认,心头热气猛往脸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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