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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她、她受伤,流血了……”刀痕交错的峻颜显得苍白,薄唇微青,瞧那模样,受伤流血的人倒像是他。

  “瞧见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永泽见怪不怪,边挽着两袖。

  “她受伤了,她在流血,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外面候着,别挡路,我得让人进来帮忙。”

  于是,年永澜被请出灰布帘外,几次想进去,又怕挡到来来回回张罗着热水、净布等用具的丫头。

  二刻不到,姚家不知怎地接到消息,奶娘带着润珠丫头急匆匆地赶来,说是姚来发今早同几个家丁出城到邻镇去了,管家兴叔已遣人快马前去知会。

  谈了会儿话,见年永泽终于掀开帘子走出,奶娘和润珠一马当无冲了进去,年永澜也想进去瞧瞧,心七上八下地吊得老高,无奈年永劲与凤宁芙等人在此时赶来,将原就拥挤的“泽铎药堂”塞得几要水泄不通,本欲向年永泽询问姚娇娇的伤势,却见他又溜回后院,把堂前丢给其它大夫、学徒和丫头们。

  年永澜根本走不开,年永劲与两位前来报信的江湖朋友正拉着他说话,连官府的人也在,他眼角一扫,瞥见凤宁芙已钻进灰布帘后,莫名其妙的,心头涌出浓浓的郁闷和失落感,彷佛自己被拋弃了。

  他收敛心神试着忍耐,但那股情感沸腾着,难以控制,正想拋下众人进去瞧她,灰布帘却由里头掀开,奶娘让姚家家丁备妥软轿,自个儿在柜等着抓药,而润珠丫头和凤宁芙则一左一右扶着姚娇娇出来。

  “你……你、你觉得如何?”年永澜紧盯着她,瞧她脸容苍白无血色,左颊和颈部各上了药,用折方的净布覆盖包裹,瞧不见伤处。

  见他挡在面前,姚娇娇顿了顿,笑得有些虚弱。“还好啊……”

  年永澜眉目沉凝,胸膛微鼓,想同她多说些话,但天不时、地不利再加上人不合也,他像根木头愣着。

  凤宁芙看不过去——

  “永澜哥哥,先让姚姑娘回府好好休息吧,有事以后再谈也不迟,瞧,她失血过多,都快站不住了。”

  “啊?呃,我、我没那么严重……”姚娇娇欲要辩驳,忽觉有人偷偷往她腿窝处一拐,她轻呼一声,人往前倒下,恰恰栽进年永澜怀里。

  “哇啊——小姐,您别死啊……”润珠竟当场呜呜地哭起来。

  “都说没那么严重了,你哭啥哭?”她扬声嚷,脸微赭,挣扎着想自个儿站好,头竟然晕了起来,露出难受的神态。

  年永澜跟着拧眉,抓紧她手臂不愿放。

  “你得好好休息。”当机立断,众目睽睽下,他再次将她拦腰抱起,平稳且迅速地往城西姚家大宅飞奔。

  一道浅青身影飘飘若仙,快似闪电,未走大门,倏地越入姚家的后院高墙内。

  “你的卧房在哪里?”年永澜垂首低问,才发觉怀里的姑娘傻愣愣地,也不知望了他多久。

  苍白脸容泛出薄红,姚娇娇软自己过响的心跳声给唤回神志,小声嗫嚅着:“……沿着回廊过去,转进右边拱门,有一个紫藤院落,我、我就住那儿……”他抱着她呵……恍恍惚惚地,她眼睫眨了眨,小脸下意识在他胸前轻蹭,露出娇憨的笑。

  年永澜耳根微热,抿唇未语,按着她的指示沿回廊行去,途中遇到七、八名正洒扫庭院、整理花木的家丁奴婢,吓得众人贴壁而立,愣在当场,瞠目结舌。

  右入拱门,跨进雅致可人的小园,终于来到姑娘家的香闺。

  他抱着姚娇娇入内,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榻边,两个人你瞧我,我瞅着你,静静凝视着好半晌。

  “你该好好歇息……我告辞了。”说着,却末见他行动,反倒是那对眼闪动着什么,深邃得瞧不真切。

  姚娇娇咬咬唇。“润珠会帮我脱靴子,她、她不在这儿……”

  他目光往她双腿瞄去,跟着,竟抬起她的脚,动手脱下那双小靴。

  “润珠还会帮我盖被子。”她任性地鼓起颊,心口好热,就想……就想他再来抱着她,别走。

  闻言,他调整着她的香枕,双臂越过她的身躯,将叠放在内侧的丝被摊开,为她盖上。

  “润珠……润珠还会陪我说话。”明眸有神,她扯住他青袖一角,偏不让他起身。

  静看着她,年永澜道:“你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他同样有话欲言,可此时此景,心绪浮乱,竟拿不准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况且,她伤成如此,确实需要休息。

  无奈,姚娇娇不领情,蓦地拥着丝被坐起——

  “我不累,我就要你说话。年永澜,你、你……今儿个发生的事,你不打算解释吗?那些船工打扮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和宁芙姑娘?你一句也不说,就想走吗?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竟然还对他们说,说我是开封出了名的坏脾气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轻嚷着,两朵泪花在眼眶中闪烁,瞧来好生委屈。

  “好嘛好嘛,就算是事实,人家也努力在改进当中,你、你怎么这样……”瘪瘪嘴又吸吸鼻子,她倔强地眨掉眼泪。

  年永澜懵了,定定看着她一会儿,忽地轻道:“我当时那么说,是希望他们放了你,没别的意思。”

  她抬眼。“你担心我?”

  他耳根更热了,残容略染红痕,嗓音依旧持平——

  “那些人并非真正的船工,是沿海一带的海寇,之前城外运河口的几起火烧船事件便是他们所为,杀人越货,不留活口,手段干净俐落。今日,无论是谁落入他们手里,我自然都会担心。”眉目淡敛,瞥见她兀自扯着他衣袖的小手,雪嫩手背上有擦伤痕迹,虽是小伤,却显得格外醒目。他心没来由一紧。

  姚娇娇原有些失望,可想法一转,顿时开朗。“无论是谁你都担心,也就是说,你是担心我的。”

  他不太自在地偏开脸,抿唇不语。

  姚娇娇跟着又问:“对了,那些人既然是海寇,不在海上作案,偏钻进运河来,却是为何?”

  他沉吟了会儿,终是调回视线。“他们是为宁芙儿来的。”

  “嗄?”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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