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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奶娘也道:“是呀,老爷,这不让小姐委屈了?况且,小姐喜欢的也不一定是年家大爷。”

  姚来发脸一黑。“不喜欢还闹出怎么大的事儿?!难不成是为了赌气啊?!咱儿管不了啦,等年家老太爷寿诞一过,咱儿就请媒人提亲去。”

  “我不要!”沉默了一整个上午的姚娇娇终于开口,放下拱起的双腿,她小手握成拳头抵在膝上,脸容略嫌苍白。

  姚来发老眉挑得飞高。“你不要?!你、你……事情都闹到这等田地,你却说不要?你真是……真要爹活活给急死、气死、疼死才甘愿吗?!”

  姚娇娇眨了眨眼,两滴珠泪无声无息地眨出眼睫,突地,她手一抬,竟狠狠扫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是我不好。”

  “娇娇啊——”

  “小姐啊——”

  姚来发、奶娘和润珠丫鬟全教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瞧那神情,凝静可怜,飞扬的眉眸黯淡了,以往那股张狂精神的娇气,也不知藏到哪儿去。

  “爹……我不想嫁给永劲哥哥的。”自始至终,就只为赌气罢了,越玩越过火,如今,终难收拾。是她咎由自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把真正倾心的男子推得远远的,她想,他肯定不愿与她再有任何牵扯了。

  “……我、我谁也不想嫁,我不要嫁人了……”喃着喃着,她唇一瘪,不知怎地泪流得更凶。她抓着衣袖,倔强地拭去。

  姚来发抠着下巴、搔着耳朵,唉唉又叹:“这是什么话?你是咱儿闺女儿,要嫁,还怕出不了阁吗?”双手忽又背在身后,在小小亭里来回踱方步,最后重重一顿,“大不了咱们……咱们举家南迁,反正爹已在江南一带置产,那里水运、陆运便利,做些买卖总比死守着田地来得赚钱,咱们便到江南去,在那儿替你找个如意郎君。”

  “我不要!”她急嚷,摇着头,“我不要离开这儿,我、我……我不要。”真一走,无形再加上有形的距离,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奶娘和润珠亦是一怔,无奈自己仅是姚家的仆妇婢女,说不得话。

  姚来发还想继续说服女儿,此时,老管家兴叔已从青板小径走来,扬声道——

  “老爷,外头来了访客,是找小姐的。”

  姚娇娇吸了吸鼻子,勉强宁定下来,“兴叔,谁找我?”

  “是年家太极的祥兰姑娘,说是想请小姐到锦香斋饮茶一叙。”

  “你找我,是要兴师问罪吗?”

  下意识转动着面前的茗杯,姚娇娇咬咬唇,微偏着脸,不愿人家瞧出她刚哭过的红眼睛。忽地一顿,记起坐在对面的女子双眼已盲,根本瞧不见,这才深吸了口气,坦然地面对那两道清盈却无焦距的眸光。

  锦香斋位于城北,得过西北湖再行片刻,虽远离开封中心地带,但多文人雅上聚集,于此,不难找到各地方的茗茶和小点,四周绿竹风雅,围绕着朴拙建物,而每处座位又巧妙地半隐在树与竹、石与假山中,气氛幽静清寂,是适合密谈的佳所。

  听那问话,凤祥兰微微一笑。“我有什么资格对你兴师问罪?”

  “你是为永劲哥哥才来找我的吧?你和他才是一对,却让我给搅进去了,其实我、我对永劲哥哥……”

  “我知道你对他无意。”

  “你知道?!”娇容一怔,鼻头还泛着红。

  “嗯。”凤祥兰“望’着她,跟着捧起杯子轻啜,两名年家的丫鬟随身照料着,添茶加水,布置糕点,伺候得十分妥贴,然后,又静静退到几步外。

  炉火上搁着壶,水正烧得噗噗鼓跳,凤祥兰侧耳听着,幽静笑道——

  “你若对他有意,便要时时刻刻都念着他,喜怒哀乐也全由他,气也是气,恼也是恼,千次万次要自己放开,将他拋诸脑后,却不懂是上辈子他欠了你,抑或是你欠了他,纠缠再纠缠,真个剪不断、理还乱……”一顿,纤指画着杯缘,菱唇温柔勾勃——

  “无奈何呵……常是他难受,你也跟着不开心;他欢喜,你才真正快活。姚姑娘……你是怎么对待永劲的吗?”

  “我……”她不是,可她竟也明白这样的心思。

  静默流转,空气里和着茶香和自然氛味,当随侍的丫鬟再度为两人添上新茶,姚娇娇唇微抿,终于启口——

  “那你呢?你便是如此待他吗?”

  凤祥兰小心摸索着,笑得很浅、很轻,捧着杯细细品啜,却是无语。

  姚娇娇不懂,又问:“你既非兴师问罪,到底找我做什么?”怎觉得眼前姑娘柔柔弱弱,风吹便倒似的,可自有一股沉宁劲儿,教人没来由地困惑。

  “找你一块儿饮茶呀,还能做啥儿?”

  “就饮茶?”

  “就饮茶。”凤祥兰点点头,下颚微偏,“嗯……若你有心事欲道,我便静静听着。”

  “啊?”姚娇娇怔了怔,望着那张幽静的美颜,甚至还仔细地瞧着那对柔水般的盲眼,着实猜不透人家心思。半晌,她幽幽一叹,话题大转:“我会跟永劲哥哥说清楚的,你放心,我打开始就没想嫁他,只是……只是赌气。”

  “喔?跟谁赌气?”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年、年——”她话陡顿,脸颊荡开两抹红云,小手悄悄一紧。“算了,不提了。”眼眶?痒刺痒的,知道自己要掉泪了,内心忍不住嘲弄着,她姚娇娇竟也像个软弱娃娃,心思刚转到那男子身上,便要以泪洗面吗?

  这几日,也不知他如何了?颊边和手背上的伤是否好些?肯定……还恼着她吧?

  那日,他徒手绞断乌丝软鞭,两道责备的目光深印在她脑海里,几要将她烧穿。他看尽她丑陋的一面,已对她深恶痛绝吗?可是,她真不想就怎么放开,尽管彼此冲突不断,性格又南辕北辙,她能不能什么也不管,就赖着他,厚着脸皮抓住他不放?

  凤祥兰忽然噗哧笑出。“你的心事我知道啦。”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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