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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就爱吼她!

  桂元芳自觉害得他急白头发、满面风霜,心中已十分难受,再教他一吼,吼得她不得不记起当日落水前发生的一切,还有在她爬上木道后,坐在那儿放声痛哭的悲泣心绪。她的小梨涡不见了,抿抿唇,头一垂,发热的眼眶里滚出泪珠子,纷纷坠在前襟。

  “桂圆?”粗指要去勾她的下巴,她不让,偏过头避开。

  韩宝魁大急,白头发不知又多出几根,怕她再要避开,他干脆大臂一张,把她圈在怀里。

  “别哭。是十三哥不好,都是我不好。”若非为他,她何须干出这么多“不要命”的行径?

  明是怕疼的人儿,发起狂来却比谁都狠;不爱酒味,豪饮却能一坛接连一坛,拚个你死我活。不都全因他不好,她才得如此?

  叹气,叹得很重,仿佛重重一叹能吐出心中郁结。

  可惜他胸房仍继续堵着,因那可怜的抽泣声越来越明显,他前襟一片湿。

  搂着姑娘香馥的身子,他像待个小娃娃似的,把哭泣的她抱上大腿,铁掌此时温柔无比,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下抚着她的发,他的唇点触她的额角、面颊,舌尖卷走那些纷坠的泪。

  他热烫的气息拂着她泛红的肤,低语:“别哭了,桂圆,我不是成心凶你,我很担心你,我心里有你。”

  怀里的姑娘仍是哭,自动把泪水全擦在他胸前。

  他扳起她红通通的脸容,那双杏眼轻敛着不愿睁开,他的指为她拭泪,唇落,啄吻那颤颤的可怜扇睫。

  “桂圆……我不是你爹。”

  啊?!桂元芳脸热耳烫,当他的话钻进脑袋瓜里时,她不愿睁开的眸子陡地扬睫,犹浸着水雾的眼珠如玄晶,迷蒙凝注那张粗犷的男性面容。

  “你、你……你不当我爹了……”她低喃,细微得仅够两人听闻。

  薄泛紫气的唇微微勾扬,那抹笑尚未落实,便已落在她软唇上。他吻得很轻,情意却重,几是贴着她的小嘴道:“不当了。我很笨、很浑,我不当你爹,我想疼你、爱你,当你最最喜爱的那一个。”

  桂元芳怔了,傻呼呼地定住不动,由着男人的吻落在嫣红脸儿上的每一处。

  她心音如擂鼓,一声响过一声,想哭也想笑。

  “怎么又掉泪了?桂圆,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吼人,我没要欺负你。桂圆,你笑吧?唉唉唉,怎么笑也哭、哭也笑……”

  见男人一脸焦急,手掌被她的泪水沾得尽湿,桂元芳既哭又笑,这泪中带笑、笑中有泪的滋味,没深深体会过,不会明白个中的风流。

  抓住他单掌,她用烫颊慢慢去摩挲,仿佛碰触到他粗犷外表下细腻多感的心思,他那儿有伤,她真希望能为他抚去一切阴暗。

  “我、我有十二个爹了,最不缺的就是爹,你不当,那……那很好,你可以当点别的……”

  “好。我当别的。”

  捧高她的脸,两张唇终于亲密贴服,她朱瓣微启,由着他探访深入,与他相濡以沫。

  他尝到她的泪,也吻出她的笑,他把“出走”的她重新紧抱在怀,这一次彻底明白了,他不能放手,也再难放手。

  他要当她的师哥情人,当唯一能吻她小嘴、拥她入眠、理所当然纵情爱她的那个人。

  尔后,冬的脚步近了,每一音都带来落叶枯草、凝霜飘雪的消息,尤其在湖畔一带,秋时的薄寒变得刺骨冻人。

  尽管这般,人心却是丰饶雀跃,被灌进心房的春风仍鼓舞着,预计足将整季冬尽逐在体外,不畏寒。

  自韩宝魁寻回小师妹,“湖庄”里十二位师哥高悬的心终于能归位,这个抱、那个搂的,二十四只臂膀抢作一气。被轮流抱着洒过十二条好汉的英雄泪后,那颗桂圆终又滚回十三师哥身畔,“湖庄”众家好汉见她红透脸、笑眯眯,显然“货”已得手、好事终定,无不感到欣慰。

  当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他们家的桂圆儿长大成人,是大姑娘了,合该嫁人啦!再瞧瞧她挑的这一位夫婿,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嫁得可真近。好!真好!好一颗下流又风流的桂圆,把众位“爹爹”的脸面全给挣足了,真是受教啊!呜……好感动。

  立冬这一日,“湖庄”里的大厨煮了汤圆,加在桂圆红枣汤里,按着“湖庄”主事的意思,庄中上上下下每人都有分,吃汤圆吃个尽兴。当日,庄里四处都飘着甜甜香气。

  恰好,有客选在这一天到访,是“三帮四会”的旧识。

  “你说,真有人长得同芝芸一般模样?”“湖庄”的东台楼阁里,早嫁作人妇的敖灵儿依旧精灵好动,溜溜的大眼睛同一旁的桂元芳有的较量,但眉宇间多出抹细致的妩媚,不经意间自然流溢着,也是另一款风流哪!

  “我在同你说话,你怎拿我直瞧?”敖灵儿忍不住拍拍她的颊,觉得触感滑嫩,自然也多捏搓了几下。

  桂元芳回过神来,摇头搔脑,梨涡轻漾。

  “没有啦,嗯……呃……我是说,对啦,那位花姊姊可是‘浪萍水榭’的主子,模样与芝芸像极,可她唇下多了一颗小痣,眉与眼波较芝芸风流,爱穿金衫、红衫,很美的,那模样……那模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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