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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贴身丫鬟待她忠心耿耿不说,明就小上她好几岁,性情却活脱脱像个老妈子似的,永远见不得她委屈难受。

  大红花轿持续轻晃地往前行,外头的迎亲喜乐似乎吹奏得更带劲儿了。

  垂下窗帘子,她重新端坐,双袖捧着搁在膝上祛寒用的小暖炉,冷凉的指尖渐有暖意。

  出阁了呀……

  往后,她会是刀家的媳妇,也仍是慕家的女儿,尽管对新身分感到惶惶然,对未曾谋面的另一半心怀忐忑,可日子再如何难熬,也合该有适应的一天吧?

  不怕的,娉婷……

  喜帕下的唇瓣抿了抿,她又一次深深吐纳,将胸臆中的闷气吐尽。不怕的……她不怕的……

  折腾大半时辰,迎亲队伍终于在“云来客栈”落脚。

  刀家前来相迎的人早将客栈上上下不打点妥当,一行人把客栈二、三楼的厢房全给包下,并特意拨出一间宽敞洁净的上等客房,让新嫁娘好生休息。

  慕娉婷头盖红帕,在锦绣丫头和王媒婆的搀扶下,秀足踏在铺就一路的红绸巾上,一步步朝位在二楼的厢房步去。

  按习俗,花轿未抵夫家,她一双簇新的喜彩绣花鞋可不能踩了别人家的地方。

  莲步轻移上到二楼,她眸光虽掩在喜帕下,瞧得不多,也隐约察觉到这“云来客栈”的房顶挑得极高,一楼是摆满桌椅的大堂,而楼中有楼,站在二楼的回廊上,她从喜帕底下竟能窥见大堂上的事物。

  仅是入城前提供百姓暂歇的一处客栈罢了,也能有这般规模?

  她心底有些讶然,待步进房中,王媒婆退出,她让锦绣扶至床榻上,脱下绣鞋、除去喜帕,周遭摆设映入眼帘后,自然又是一怔。

  “小姐,您瞧,这厢房……嗯……还算过得了眼。”锦绣仔细地收妥那方红头帕,灵活的眼东瞄西瞧,溜溜地转着,对房里舒适又崭新的布置翘起可人的唇角,巧鼻皱了皱。“也算他们有心,不过姑爷没能上咱们家迎亲,怎么都该他错!小姐明儿个见着姑爷,头一件就得把这账算清。总之委屈了小姐,他就不对!”

  小丫头又要开始为她义愤填膺了。慕娉婷抿着唇笑,摇头悄叹。

  “走上一天路,你也累了,不先坐不来好好歇息?”

  “不累,我身强体壮呢,小姐又不是不知。”小脸嘻地咧开一抹笑,她手脚利落地替主子脱掉繁复的嫁衣,整齐地折叠着搁在床头。

  慕娉婷淡然弯唇,温柔地瞅了她一眼。“剩下的我自个儿来就成了,你别忙。”

  “小姐要沐浴吧?我吩咐店家烧些热水过来,顺便到厨房讨些好茶。您待在房里,千万别出去呀!”说着,人已迅速闪到外头。

  慕娉婷不及唤住她,只得苦笑。

  锦绣离去,房里仅剩她一个。

  身着中衣,她也不惧地气寒足,裸着双脚便走下榻。

  她先是步至搁在房中央、用来添暖的小火盆,纤纤十指下意识地摊在那盆火上头,感觉着它的温暖。半晌过去,莲足又浅浅移到窗旁,她无情无绪地推开那扇窗。

  窗外,霞红已褪,天色恰恰介在将沉未沉之际,灰扑扑的天幕透着点儿宝蓝冷光,月华轻现,一抹朦胧的半圆轮廓。

  湘阴一带虽靠着大湖,地势较低,但此时分正是秋冬之交,又入夜在即,风从不知名处挟带沁凉寒气,她甫开窗,冷意便扑面、扑身,把适才才温暖上来的手脸又给拂凉了。

  双肩微耸,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愿关窗,藕臂跟着环抱住自个儿,眼睫轻抬,她瞅着遥挂天际的半圆月,思绪幽幽荡荡地飘浮,连自心也难问。

  正自沉吟间,一楼大堂不知兴起何事,叫嚣声与刀剑相交之音激迸而起,即便身处二楼厢房,那打斗声仍清楚传进。

  这“云来客栈”的厢房不大多教迎亲的一行人给包下了吗?莫不是和其它投宿的人家起了冲突吧?竟还抡刀动枪地拼上?

  心一惊,慕娉婷也顾不得自个儿是新嫁娘的身分,从床头的包袱里随手抓出一件披风裹身,忙要推开门瞧个究竟。

  锦绣正好推门闪了进来,伶俐脸蛋晕红晕红的,像是瞧见啥儿新奇事物,兴奋得眸子发亮,心儿突突乱跳。

  “小姐——哎呀!怎么光脚踩到地上,都不怕地气咬人吗?快把鞋穿着呀!”急嚷着,她忙将提来的茶水搁在桌面上,从包袱里翻出一双较素面的绣鞋,硬要自家主子套上,边叨念:“新娘子的绣花鞋没进夫家前不能踩了别人的地,锦绣这不是帮您备着另一双吗?又没要您打赤脚。”

  记得添披风,倒忘了穿鞋,慕娉婷无暇多说,顺着丫头的意,两只裸足一前一后地套入鞋里,问道:“外头出事了吗?我听见有人打起来。是咱们的人跟旁人起冲突了?”语气仍持平,但她脸如清雪的模样与小丫头红扑扑的脸色恰成反照。

  锦绣拉着她,噗地笑出声。

  “究竟发生何事?怎地不说?”慕娉婷淡蹙柳眉,不理一脸怪相的丫鬟了,身子一旋,又要往门外去。

  “小姐别去呀!”

  她的纤腰被锦绣从后头一把抱住,人给拖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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