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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原来是戚前辈您。”她福身,歉然道:“那一日实在过意不去,因我们姊妹二人,使得前辈无辜受累。”

  戚老爹也不多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并以眼神示意辛守余找个位子坐下,他将木板收进船内,跟着长杆一撑,船缓缓离了岸,往江心移去。

  船篷下,辛倚安又习惯性将身子移来挨在她身边,小脸安祥地搁在她肩窝,即便冬阳露脸,江风拂满一身,仍感些许清寒。

  “杜伯伯,您进来篷子里暖和些,待会儿渡过江心,那儿水流较急,风也更寒,您还是进来吧!”辛守余缓声招呼,还以为杜正枫杵在船篷外张望,是舍不得这初冬江景。

  “呃……不打紧、不打紧,我再待一会儿。”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年家的永昌少爷瞧起来胸有成竹,按理说,人该是要追来了,莫非是他们太早搭上渡船吗?他皱眉。

  辛守余不明究里,问:“伯伯,怎么了?您是遗忘了东西在行会吗?”

  杜正枫忙调过老脸瞧进篷子里,露齿而笑,“哎呀哎呀,瞧我这记性,真把东西搁在年家的武汉行会里罗,咱们要不要……”

  他本想藉机要渡船折回,设法再拖些时候,此一时际,却听辛倚安娇声嚷着:“守余,有人骑马来了,是撑船大哥耶!你快瞧,真是撑船大哥,呵呵,他骑着他的旋风儿来送咱们啦!”她欢喜嚷着,忽地拉起姊姊来到船篷外,两只藕臂还高高举起,兴奋地挥动,“撑船大哥~~撑船大哥~~咱们在这儿!在这儿哪~~”

  “终于……”杜正枫暗吁了口气,嘴里也不知嘟哝着什么。

  至于辛守余,她怔怔立在船头,离岸越来越远,只能瞧出那男子熟悉的魁梧身形,无法分辨他五官面容。

  他终是来了……她微微一笑,心中虽有落寞,有免不了的遗憾,却也渗出淡淡暖流。

  知道他并非真要躲她,对她的离去与否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这样,或者也就足够了,教她惶惑不安的心能渐定下来……

  “守余!”

  蓦地,如平地一声雷,那惊天动地的呼喊带着狠狠的力气,彷佛用尽他全身力量呼唤出来。

  “守余!守余——”

  方寸震撼,辛守余整个人惊跳起来,不由自主更往前头冲去,脚下一个不稳,还险些跌倒,只听得辛倚安惊呼了声,连忙扶住她。

  “守余,撑船大哥是不是在生气?他叫得好凶,他是不是在生气?”

  此时此刻,辛守余答不出任何话语,神魂已教男子那声声惊心动魄的叫唤紧紧扯住。

  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他追来这儿,若非送行,是不是要告诉她什么?

  他为何要那样呼喊?夹带滚滚惊乱,如江水波波涌来。

  辛守余身子不由得绷紧,努力地想看清他的面容,船却将她越带越远,他面容模糊,身影清明,她多想此刻在他跟前,瞅进他黑幽幽的瞳中,却是不可得。

  “这位老丈,有人来寻咱们,烦您将船撑回可好?”杜正枫见距离太远了些,怕继续下去,船真要渡江了。

  岂料,戚老爹目光沉敛,缓声远放:“此船犹若宝剑,宝剑不轻易出鞘,船不随意出渡头,宝剑若是出鞘,非见血不回鞘,船要是出了渡头,不抵对岸不回头。”

  “呃……”杜正枫这会儿真是瞠目结舌了。

  蓦然间——

  “守余!别走!回来——你回来——”狂喊再起,声声席卷,那魁梧汉子猛地翻身下马,也不理会横在面头的是莽莽江河,正迈着大步急急追来。

  眼眶蓦地泛热,鼻腔发酸,辛守余小手捂住嘴,眸光迅速迷蒙起来。

  “老丈,算咱求您啦,快把船撑回,您没听见那人喊得声嘶力竭吗?”戚老爹仍是我行我素,恍若未闻。杜正枫悔极了,同那年家的公子爷千算万算,偏忘了买通一位摆渡人家。

  这一方,年宗腾弃马追来。

  江水渗进他的靴袜,淹至他的双膝、大腿,见渡船毫无返回的迹象,心爱的姑娘立在船头与他遥望,瑟瑟江风拂扬她的鸟发、她的雪白披肩,似是再强劲一些,便要卷走那纤细身躯,教他永远也瞧不见她。

  “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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