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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咬咬唇,秀眉微拧,心想着:都这么晚了,里边的人仍在谈事吗?今日也算受了不少折腾,就算他身强体壮,多少也该静神休息了。

  怔忡间,面前的门忽然由里边打开。

  辛守余眼眸抬起,心不禁一凛。

  身前的男子一身劲黑,五官如刀凿般凌厉冷峻,特别是那对黑眸,无情阴冷,正直勾勾地瞪住她。

  不太争气地倒退了一步,她眼中戒备顿起,瞬时间,脑中思绪锐闪,还以为对方是潜入行会的杀手。

  粉脸一白,她连忙侧身往厢房里瞧去,恰好对上年宗腾伸长脖子瞧向外头的黝脸。

  “妈的你这家伙,别老摆着那张死脸,你吓着她了。”边骂着,魁梧身躯已由榻上掀被坐起。

  那冷脸男依旧面无表情,举步跨出门槛,陡然一跃,踩在回廊栏杆上借力使力。

  他身躯斜冲,飞上屋瓦,黑色披风在月下张扬,宛若玄翼,眨眼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买弄……”年宗腾嘀咕了声,视线收回,便见那姑娘立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瞅着他。

  糟糟糟!这姑娘不躺在自个儿房里休息,还来这么瞧他?

  惨惨惨!他心音八成要开始胡跳乱窜,气息要跟着不顺畅,脑子又要一片空白了。

  辛守余没等他出声,径自走入,顺手关起房门,然后静静地来到榻前。

  男人此刻的神情脱下了一个“呆”字。

  他傻傻盯着,当姑娘独有的软香迎面而来,悄悄沾染了他周身的空气,他鼻息一会儿紧一会儿深,贪婪地想多闻闻那股子香气,可属于正义又君子的另一方却把自己骂个半死。

  他龌龊、下流、卑鄙、无耻!

  他是好色之徒!

  哇啊~~不成、不成!头好晕……他快不成了!

  狠狠地吐出口气,他忽地像断线的傀儡猛地往后仰,“砰”一声倒到床榻上。

  “腾哥!”辛守余惊愕万分,匆促间,鞋也不及脱去,双膝已爬上床杨跪着,俯身瞧他,“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很痛啊?”

  近距离打量,这才发觉他右颊、下颚有灼伤的痕迹,颈项的烧伤还延至单衣里,她心头一震,无暇多思,小手已伸去拉开他原就松垮垮的襟口。

  心痛呵……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他双肩和胸膛上有着八、九处大大小小的灼伤,而右肩那一块特别严重,既红又肿,皮都给焦融了,着实触目惊心。

  她掩住嘴,怕哭出声来,目眶却已迅速泛红。

  年宗腾原本还疼得直皱眉,因往后倒得太粗鲁,蓦地压痛背上的灼伤,可一见她眸中起雾,泪珠汇聚,吓得什么痛也忘光光了。

  “我不痛、我没事、我奸得很!你你你……你不要哭,拜托……”他再次撑起身躯,眉心打了十七、八个结。

  辛守余缓缓放下手,吸了吸鼻子,试了两次才挤出声音:“……落霞给的消肿透凝膏,你放在那里?”她嗅到他身上的药膏味儿,这些日子跟在落霞身边,多少也能分辨。

  “在这儿、在这儿。”年宗腾忙颔首,从床头抓来一白瓷罐,整个塞进她怀里,“落霞妹子说,这透凝膏最能消肿止痛,兼可去除伤疤,你快拿去抹,一天少说要五次,你额边和眉角都擦伤了,耳朵也是,姑娘家最重容貌,要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他就只懂得替旁人着想,也不顾虑着自个儿吗?心一酸,酸到发疼,那疼痛中又有一股柔软温情在里边儿翻云覆雨着……

  捧着那罐透凝膏,她掀开盖子,低喃:“把单衣脱了,我要上药。”

  半晌过去,年宗腾长眉飞挑,这才意会了她的话。

  “不不……不、不用的!”他用力挥手,“三福和广子来帮我上过药了,抹了一大堆,不用再上。”

  “每隔三个时辰就得涂抹一次,你身上的药味变淡了,一定早就超过时辰。”她又吸吸鼻子,吞咽着喉间无形的紧涩,“躺下,我先擦你胸前的伤。”

  开玩笑!这怎么成?他炯目瞪得奇大,竟开始口干舌燥。

  “不、不用……很晚了,你快回房里休息,你把自个儿照顾好,要抹药,我、我自己来便行。”

  她还能为他做什么?心底,她幽幽自问。

  当一个姑娘家喜爱上一个男人,那男人重情重义,待这姑娘万般儿的好,而生死几回,己非“恩情”二字能解,那么,她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不说话,轻垂玉颈跪在那儿,只是吸着鼻子、红着眼眶,无声地掉着泪,这般落泪的方式,十二万分地适合她。

  惨惨惨!他真是不成了。

  “好、好,抹!我让你抹!”唉唉……年宗腾牙一咬,终于脱掉单衣乖乖侧躺,干脆连虎背也贡献出来。

  辛守余忙抓着衣袖胡乱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可一瞧见男人宽背上也留下了点点灼伤,咬着软唇,方寸又是绞疼。

  她双膝跪移了过去,挖起冰凉药膏小心翼翼抹在伤上,缓缓涂匀。

  房中陷入奇异且静谧的氛围里,她听见他略沉的呼吸,似会传染一般,她的气息也有些儿不稳。

  这情景实在太过暧昧。年宗腾直瞪着投显在床杨内侧壁上的两人身影,挨得这么近,不知是他叠着她,抑或是她盖住他……唉唉唉,现下发生何事?这姑娘怎么跑到他床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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