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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视之间,她被他迷惑的表情逗笑。

  把一个无辜的老实男人害成这副德行,她半点罪恶感也无,或者……唔……是有一丁点儿的怜惜吧,怜他遇上她,怕要不得安宁个好几日了。

  玉容发亮,她冲着他嫣然笑开。

  “阿奇,咱们明晚见,我跟你割夜草去。”

  “明晚?什么明晚?姑娘,喔,不行的——”元玉一听大惊失色,挥舞两手,哪知朱拂晓罗裙一荡,举步就走。

  “姑娘,等等,别走丢了!润玉你还赖在地上等茶喝啊?快跟上呀!”

  “呜……人家腿软嘛……”

  “没用!”翻白眼兼跺脚。

  “呜……”

  无暇多说,元玉赶着追上自家姑娘。她先是气急败坏、杂念个不停,跟着像吃了大力金刚丸似的,一臂拉起瘫软无力的润玉,把润玉拖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回瞪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男人一眼。

  “吓!”回眸怒瞪的一剎那,她猛地倒抽寒气,麻凉窜上背脊。

  现、现“原形”了!

  这个叫“阿奇”的男人如果……如果打一开始就用那种眼神看人,被他捏在手里时,她八成……应该……绝对是……不敢冲着他乱踢、乱挥、乱叫骂!

  危险危险!不妙不妙!这男人好古怪,邪乎得很,她不喜欢他!

  老天,姑娘这回究竟惹了谁?

  颤颤颤,小下巴突然颤个没完,元玉用力咬住两排小白牙,僵硬地撇开头,扯着抽泣抽个没完的润玉踉跄跑开。

  人走光,马厩犹原浸润在偏冷色的清辉里。

  高大身影终于有所动静。

  阿奇淡淡收回视线,弯身拾起脚边一条沾了血的绸巾,指腹摩挲绸巾时,他一手下意识摸向颈后伤处,五官沉静隐晦。

  他把绸巾凑近鼻间嗅了嗅,在拭过唇上残存的女性芬芳后,将巾子收进怀中。

  当夜,回到“长春/药庄”的西侧菊院,两名贴身丫鬟伺候主子上榻歇息,一张小嘴叨叨念念,另一张则抽抽噎噎,从头至尾没停歇。

  “姑娘,您明晚不能去见那个……那个阿奇!他不怀好意,存心挖坑要您往下跳,肯定是这样,您别再见他!元玉明天就请护送咱们来此的四位女师傅一块儿住进菊院,姑娘出门在外,身边没个懂武识路的人相伴,实在不成。”略顿,嗓音尖锐。“润玉,别把鼻涕黏在姑娘的水衫上!”

  “呜……人家又没有……”用力吸鼻子,百般无辜。

  “就是知你没有,所以事前提点,等真有了才说,还点个啥用?”话音又顿,叨念的对象再度转回来。“姑娘,您老大不小,现下才思春算是晚上许多,金嬷嬷这两年就盼您替自个儿找个如意相好的,如果您没这意愿,要一辈子当清倌,‘绮罗园’里也没谁敢使强相逼,反正金嬷嬷跟您之间,啥儿契约也没打……但您若有这兴头,那就该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办一场‘夺花大会’,来个万中选一,也才配得上姑娘江北花魁的名气,至于那个阿奇……他真想一亲芳泽,也得乖乖按规矩来呀,您说是不?”

  “是……”润玉眸中含泪,自个儿替主子答话。

  真是的。这两个小丫鬟愈来愈会闹。

  朱拂晓半句话不答,唇弧似有若无,由着两丫鬟帮她卸妆、顺发、换衫。

  夜已深沉,一屋幽静,铜镜在烛火中泛光,她素净的脸蛋瞧起来较实际的二十四岁小上许多,映在镜中,经霜的眉眸淡淡,更显荏弱。

  元玉和润玉是她从金嬷嬷手中买下的一双小姊妹,跟了她六年,既是她的丫鬟,自然可以不当“绮罗园”里的姑娘,亦无须辛苦学习金嬷嬷安排的各项技艺,更不用进“怜香阁”练身段、练一切关乎男女性事的玉女功,在“绮罗园”里,小姊妹俩只需听她的话办事,她们属于她。

  她喜欢有东西专属于自己。

  她喜欢有谁专属于她。

  唉,只是她这个主子太过纵容,养得底下人无法无天,竟敢管到她头上。

  元玉爱叨念,有时念得她耳朵都快出油;润玉爱哭,常被她这个主子要挟,吓得欲哭不敢哭。她们真烦人,但好可爱,她就爱小姊妹俩替她焦急,惹得她们俩蹦蹦跳,在她身旁吵吵闹闹,那才有趣。

  她喜欢可爱的人。

  所以,她喜欢阿奇,憨厚老实,让她心痒心怜。

  对着铜镜,她摸到余留在眼角的润意,这一晚她笑得双眸潮湿呢。

  阿奇……阿奇……她和他相约夜游,要去看河边青草间的点点流萤。

  她满心期待,希望那一个夜晚快快到来,她要去马厩找他。

  “长春/药庄”好大,东西相通,南北相贯,回廊外还有回廊,院落外更有院落,她以为会再次迷路,兜兜转转间却神奇地寻到通往马厩的方向。

  阿奇不在那里。

  她找不到他。

  相约的那一夜,守着马厩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对方露出近似迷惑的古怪神色,告诉她,从未听过阿奇这个人。

  怎么会呢?

  “姑娘,您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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