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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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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不答话?”他舒适地坐进圈椅里,一手精确地摸到那只盖杯,再出声时,一祥徐慢轻缓,然不知因何,真有教人心脏乱颤的能耐。 这会儿换佟子硬着头皮答道:“就……太老太爷去、去蹭吃……好像是那祥。”手肘被小夏轻撞一下,他连忙说明。“听说,太老太爷常去蹭吃,但、但厨房院子的人都晓得太老太爷得忌口,所以没敢给他多吃的,露姊儿很知分寸的。” 苗沃萌之所以对这位“露姊儿”的事上了心,并非因为昨夜在席上被她泼淋一身甜汤。 而是事后,他返回自个儿的‘凤鸣北院’清理时,太老太爷乐呵呵地闯进,看着满身狼狈的他抚掌直笑,耀武扬威得很。 “咱就说,露姊儿好祥儿的!原来我错怪她了,她跟我才是一国、是一伙的!她不给咱甜汤喝,怎么求都不给,原来是准备端出去泼人!现下全明白,咱明白她用心良苦啊!三萌啊——你小子这模样……噗噗……噗哇哈哈哈——你曾爷爷我是痛快了!你乖,真乖,咱不跟你置气了!所以……紫米银耳莲子汤好喝吗?噗哇哈哈哈——” 露姊儿,姓平名露,进‘凤宝庄’已一年有余,她打的并非卖身契约,而是二年一契,一直在灶房院子当粗使丫头。 然,说她是“丫头”似乎不妥,据闻芳龄颇大,都二十多岁却未婚配。 这般讨好太老太爷,让老人家如此喜爱,她可有什么打算? 还有,曾祖母留下的七巧宝盒,那朱木盒子他把玩过,七个屉子关关相扣,却也道道相隔,倘有错置,要修缮完好绝非易事,非有妙到巅毫的细致手工不可,而她却是个中能手吗? 既有如此手艺,倒进了灶房院子当粗使丫头,当真是她所要? “瞧来,你们俩跟露姊儿也相熟嘛。”他淡道,啜了口茶。 两只小的又互看,眉来眼去的,摸不清主子意思。 最后还是胆子较肥的小夏支支吾吾接话。“……露姊儿人很好的,见刭咱们俩帮爷备茶、备食、送洗衣物,她都会抢着做。还有爷治头疼和眼病、每隔三日就得喝一帖的药,都是露姊儿顾着炉火慢慢煎熬出来的。再有,常是卢婆婆替爷备好甜汤或点心,露姊儿就守着,守到咱们去取为止,那东西都还温温热热的,刚好端回来让爷品尝……” 佟子在一旁点头如捣蒜,边“嗯、嗯、嗯——”地附和。 “既是你俩该做的活儿都给旁人做了,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主子的语气依旧温温淡淡,和气得很,但小夏的胖颊倏地发白,佟子的嘟嘟厚唇张得圆圆,黑白分明的眼睛亦瞠得圆滚滚。 两只小的说不出话,又开始你看我、我瞪你地无声“交谈”。 然后,教人摸不着头绪的苗三爷突然长身立起。 裹在夹狭锦袖中的玉手微掠,不消多说,两个小竹僮已咚咚咚地跑起来,一个赶紧取来盲杖递进爷等待的掌心中,另一个已自觉地赶去将‘九宵环佩阁’的门大大敞开,供爷跨出。 苗沃萌走出琴阁,靠着手中盲杖徐缓前行,两个娃儿就跟在他身后两步之距。 他暗忖,两竹僮毕竟年岁太小,还得教训一番,要是以往的贴身小厮景顺没被他送去大哥的生意场上打磨,肯定能在这位“露姊儿”身上瞧出点端倪。 不过……如此也好。 对这位大龄丫鬟当真好奇了,是该会会。 回大宅,凭着记忆沿路走近灶房院子,尚未踏进那扇连结的月洞门时,苗沃萌脚步一顿,握盲杖的五指缓缓收紧,灵敏的耳力一颤。 哔剥、哔哔剥—— 什么声音…… 哔剥、哔哔剥—— 这声音? 他脸色一白,忽地加大步伐疾走,几是奔跑了,袖摆与袍服唰唰作响,两竹僮被闹得只晓得起脚猛追,全然不知何故。 苗沃萌一步入灶房院子的天井,还没出声,便听到好几声惊呼—— “露姊儿?” “怎么了?哪儿不对劲儿……” “哇啊啊——” “露姊儿,那火烧得猛,你扑去干啥呀?” “哇啊!啥玩意儿?一块破木头?” “露姊儿,手都烫红了呀!快放手、快放手,别抱着啊!这么急匆匆又拚命的,就是从火堆里揪出一块乌漆抹黑的木头引,你发烧啊?哪根筋不对了?” “呜……人家的烤年糕全掉进火堆里了啦!” 女子嗓音急起,出乎意料的沙哑,如风一波波株过草海的音质——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啊!吓着你们了,是我错,只是这块木头不一般,烧了可惜啊!它、它……” “露姊儿,你手被火烫伤了吗?” 不该出现的轻柔男嗓幽幽荡开,三个小杂役和陆世平闻声同时回首,见到踏进灶房院子的三爷,一时间全怔住了。 陆世平尤其傻眼,昨儿个才在他身上出糗,千思万想也没料到他会出现在此。 然后,他、他……他竟也唤她“露姊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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