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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为何就图他这个人?

  是贪图权势,想在这混沌世道上寻棵大树好乘凉?抑或贪图富贵,欲尝尝当个千金大小姐、被丫鬟仆妇们侍候一辈子是何滋味?

  不对,都不是。唯一的答案是,她太愚蠢。

  以她的模样和身段,还有一技之长挣营生,图哪个男人不好,竟然图他!世人皆退,唯她向他走来,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她彻底就是个傻子!

  胸中骚动,每一下心跳都震得胸骨作疼,傻子软润的舌尖舔过他干涩的嘴,探入他的唇缝,他任由她进来,耳中捕捉到女子低幽的叹息。

  叹声落入他的口中,他下意识松开齿关,原先僵化的舌根忽而颤颤,好像面对生与死的关头,好像一旦开始便无法罢休,他将那声叹息反刍吐出,从喉中滚出一声嗄哑低咆,他含住在唇齿间游荡的那一抹丁香,舌与舌交缠。

  这一瞬,他想起她亲手酿的梅花酒,那为他酿的酒,梅香若身香,雅中醇,淡里香,酸甜热辣都在彼此的唇舌间泉涌漫漫,津液相濡。

  终于,受困在下方的督公大人不再“打不还手”,似被逼得狗急跳墙亦是猛虎出桦,姜守岁被他的一双健臂发狠搂住,猛地一个上下易位,稻草屑儿飞扬,换她平躺在干草堆上。

  她下颚被他单掌扣住,脑袋瓜被调到方便加深亲吻的角度,她发现他力气陡增,不仅手劲变重,连唇齿舌头的碾磨搅缠都更为用力。

  他面上那股肃杀早就消失,俊颜泛红,忽在此时他睁开眼睛,她觑见他眼底流动的火,那样饥渴,情欲勃发,像要将她生吞活吃。

  她绝没料到一个大着胆子、小心试探的吻,最后会演变至此。

  虽感到惊慌,但到底是她起的头,她没想叫停,只是舌根儿开始发疼。

  她发烫的身子变得如丝绸般柔软无力,脑子里拼命回想在某个梦境中,她曾向某位女老前辈请教过,关于如何跟他这样的人好在一块儿的事……不争气的是,头袋瓜也在发热发晕啊,竟记不起半点窍门。

  血气一阵阵如狂浪般汹涌起伏,激荡上来又骤退下去,一次比一次凶猛,路望舒从未有过这般感受,双耳轰隆作响,那是粉身碎骨的声音。

  他想要女人。

  这一具身躯张牙舞爪地想去侵入、占有、标记另一具肉体,渴望到心与魂魄都瑟瑟颤抖,暴戾到想撕吞怀中所有,只是……该如何去霸占夺取?

  他下手毫不温存,毫无章法,欲念在体内放肆狂烧,在血肉中奔腾窜流。

  他双手不住地揉捏身下的女体,不在乎弄疼她,贪婪地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啃咬她的唇、她的嫩颊和粉颈,多想将她活剥生吞、吃干抹净,也许如此才能求得他想像中的欢愉和纡解。

  但真正的欢愉究竟是何滋味?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又能拿什么来纡解?

  他该如何填满这黑洞般的欲望、灭掉这把燎原热火?

  体内深处,一缕被勾起的渴求正前所未有地嘶吼着、叫嚣着,威胁着要冲出这一副躯壳,似要破腹而出一般。

  从来都渴望宣泄,但那用来容纳欲望的阳具他早就失去,这具受过刑的残躯找不到发泄的管道,于是一切的渴求变得疯狂而痛苦,他感觉自己热胀到疼痛不堪,然而那疼痛之处根本不存在,全是虚无,他勃发又淋漓的欲念,尽是妄想。

  如此丑陋!

  如此可笑!

  无比羞耻!

  姜守岁发昏的脑袋瓜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原本压着她又亲又揉的督公大人不知怎地停顿下来,覆在她身上动也不动。

  喘息声仍清楚入耳,她缓缓张开双眸,同样气喘吁吁,看见红潮满布的男性俊庞,眉宇间的凌厉化成怔忡,他此时的眼神让她心脏猛地紧缩。

  “路望舒……”

  男子那一双得天独厚的凤目美得很严酷,眼波流转间即使再平和、把情绪藏得再好,总也带出一丝狠戾,而如今这双眼,瞳底深幽幽,没有半点儿星火跃动,她感受到的是庞然无声的悲凉。

  不明白他内心的起伏,但难以言喻的慌乱感一下子袭上心头,这滋味对她而言竟既陌生又熟悉,彷佛曾在梦中一次次经历。

  嚅着被吮吻得红艳艳的唇瓣,她再次轻唤他,抬手欲抚上他的脸,结果指尖尚未触及,他头一撇,松开双臂,硕长身躯倏地立起,还矫枉过正地后退两步,好像她突然间变成一颗令人厌恶的烫手山芋。

  两人皆衣衫不整,但姜守岁身上比他还凌乱,毕竟被他压着、抱着又上下其手乱揉一通,她一手揪着襟口才欲坐起,路望舒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眨眼间他跃上通排石阶的最顶端,推开酒窖的门踏出,督公大人头也不回,恨不得快快远离她似。

  被留下来的姜守岁表情有些茫然。

  她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石阶上那道敞开的窖门好半晌,好像觉着下一瞬他的身影会再次出现眼前……但没有,最终她希望落空。

  明白过来的那一刻,她将额头抵在拱起的膝头上,双臂环住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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