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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自从芝芸离开人世后,他一直挂念灵儿,为她忧心,即便留在西域为师父守关,他仍无一日不惦念着她,再也做不来当年出走时的那份潇洒。

  ……灵儿为所欲为惯了,可她的心其实好细腻的,像只小动物,会有脆弱的时候,也容易受伤……

  别教她感到孤单啊,驭哥……

  芝芸意近“托孤”的话低旋回绕,那一次返回洞庭湖,他见到眼前这向来要强的小姑娘脆弱的、不堪一击且惹人心怜的一面。

  我不哭……我才不哭!我为什么要哭?!

  她嚷着不哭,却泪流满面。

  我不要你,司徒驭……呜……不要你……

  她嚷着不要他,小手却如溺水者攀住浮木般,紧紧地揪住他青袍的襟口,埋在他怀中呜呜嚎哭,像受了伤的小动物,痛得浑身颤抖。

  然后,他的心隐隐波澜,底蕴太深,教他着实费了番工夫,才渐渐明了这一切——对她,真是割舍不下了。

  “灵儿……”他叹息又唤。

  敖灵儿说不出话来,喉中梗着无形的硬块,脑中一片空白。从未想过,他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些。

  篷中变得好静、好静,篷外的虫叫与蛙鸣全已敛止,能清楚地听闻雨落江川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迷离有意的,如琴弦上最幽柔的古调。

  微寒,她不禁瑟了瑟,藕臂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

  她秀颈淡垂,大半的脸容隐进幽暗中,菱唇扬起一抹苦意。

  她是喜爱芸姊啊!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送给她,博她欢笑。

  她也曾经那么、那么地喜爱他。而他的出走,让她心痛,如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般的心痛和不甘,让她更想占着芸姊不放,她怕,怕自个儿又被抛下,她真恨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男女之间的情意吗……她一直不敢多想。

  倘若她对芸姊的心疼和占有不属于男女感情,而是她胆小且害怕孤单的一种自卫举动,那么,她对眼前这名男子呢?

  她那时设局引来那位男装姑娘殷落霞,跟着兴起欲要劫走人家的念头,追根究柢,那因由亦是出在他身上。

  她也够猖狂了。心里苦苦的,嘴却咧出一个无声的笑。

  敖灵儿,呵呵呵,你行!了不起!果然像个小疯子,为所欲为,如他所指责的,真是“坏事”干尽,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江上雨带寒凉,虽有乌篷,轻寒雨丝仍斜打进来。

  她半身湿冷,环抱着自个儿的双手不住地摩挲,下一瞬,身子却被拉进一片宽敞的温暖里,他的青袖裹住了她,拥紧。

  杏眸不禁瞠圆了,他的大掌探入她软发中,将她小小的头颅固定在他胸前。

  一颊紧贴着他的胸口,耳中传来低沉的心音,分不清是她的、抑或是他的,一声强过一声,震得她脑中更是浑沌。

  他拥着她干什么?

  他、他、他这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往怀里拽吗?

  “我又没有要哭,我、我不哭的……你放开。”她的嗓音没来由地揉进一丝嘶哑,气息略促,自然地忆起两年前他在竹坞那儿的江岸,用相同的力劲抱她,硬把她给“哄”哭了。

  她从未那般痛哭过。嚎叫着、呜泣着,揪着他的衣襟、埋在他怀里,哭得好惨烈,亦哭得酣畅淋漓。

  他似乎在笑,因为胸膛震了震。

  她不由得仰起小脸,想看清他的神态。

  幽暗的船篷中,那对凤目神俊有情,有着她无法分辨的东西,正与她近近相凝。

  瞧见他嘴角的轻弧,她方寸一凛,召回了神智,身子不再温驯地由他圈拥。

  “我要你放开!”嗅入他满身清爽气息,她竟是口干舌燥。

  他没放,反倒收拢双袖,将她搂得更结实。

  “司徒驭?!”心跳得好快,似要跃出嗓眼了,因他那两道高深莫测的目光,也因他渐渐地、缓慢地朝她倾近的俊颜。

  “你你你——”该死的王八蛋!想吓唬她吗?她敖灵儿可不是被吓大的!

  “灵儿,你真只爱女色吗?”

  她小脸发烫,幸得四周昏暗,多少掩去她脸容上泛开的惊人赭红。磨了磨贝齿,她着恼地道:“爱男、爱女是我自个儿的事,即便本姑娘真汉子不爱,偏偏迷恋女色,犯着你了吗?你管得未免太多!”

  漂亮的凤眸瞬间刷过诡谲的阴霾,他的挺鼻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鼻尖,两人气息避无可避地交融在一块儿。

  朦胧间,有股过分亲昵的感觉滋生着、蔓延着,如何也甩脱不开,只能等着被席卷进去,在漩涡中翻转、迷乱。

  他像是将她逗弄够了,薄唇轻启,热息拂上她原就烫人的脸肤,低低问出:“那么,你吻过姑娘家的唇、抱过姑娘家的身子吗?”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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