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雷恩那 > 愿嫁玄郎 | 上页 下页


  美脸儿漾开浅笑,她的笑一向动人,柔荑将他的粗掌握得更紧,浑没将男女授受不亲那套瞧在眼里。

  “九师哥已经帮我向殷家的落霞姊姊求到‘续命还魂丹’了呀!”

  “一朵‘七色蓟’制成七颗‘续命还魂丹’,一年送来一颗,如今你才服过三次,还得再等足四个年头才能完全治愈。”据闻,那位“西塞一派”唯一嫡传的殷落霞脾性古怪得紧,天性爱刁难人,给个药也能这般拖拖拉拉。他拧眉,语气忽地有些郁闷。“何况你九师哥被强留在年家的武汉行会,少了他的铁箫与你的琴音合奏,日子定是孤寂许多。”

  “唔……是呀,我是挺思念他的。”

  听她率真地承认,刀恩海喉中又漫开熟悉的涩味。他绝非气量狭窄之辈,但面对这姑娘,他竟有独占的欲望。

  这样很不妙。

  他尚未向她提出那个“请求”,她若愿意帮忙,那自然皆大欢喜,所有的事将迎刃而解,但要是她不愿……他怕是要受“重伤”了。

  这真的很不妙啊!

  “你有否想过……去武汉寻他?”音调涩哑,像吞了火炭,他差些辨认不出是自个儿的声音。

  杜击玉猜测着他问这话的涵义,不太明白地眨着俏睫,仍轻语:“我是常想着要去探望他,或者等身子骨再养壮些,阿爹或几位师哥们会愿意带我出远门。”

  “我可以护送你去。”他忽地想狠揍自己一拳。这明明不是他的真心话,怎么莫名其妙就出口了?

  几年的交往,他自是晓得裴兴武性情温朗、任侠且正直,是个值得姑娘家托付终身的好对象,较之于他的木讷、严峻、不苟言笑,不知好上多少倍。

  ……他是怎么了?

  竟也天马行空地作起梦来了?

  倘若真对她说出那个“请求”,会不会太过可笑?太不自量力?太……强人所难?

  倏地,他的大手从她合握的掌心里抽出,再次紧握成拳,孤单又沉郁地搁在膝上。

  “恩海……”他怪异的表情教她微乎其微地挑眉。

  刀恩海喉结轻蠕,咬牙又道:“我送你去武汉,顺道拜会一下那位殷家姑娘,或者与她相谈过后,可以找出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她把剩余的‘续命还魂丹’交出,也让她放过兴武兄,别再强留住他。”

  四周陷入静寂当中,只秋凉气味持续在鼻尖散漫。

  然后,一只软绵绵的小手仍是固执地爬呀爬地,悄悄地爬上他的膝,去覆在那只粗犷的大拳头上。

  刀恩海浑身一震,再次咬牙,内心挣扎着,却听见她柔声一唤。

  “恩海……你还要想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呢?这三年来,九师哥虽然不在身边,不能如以往那样陪我说话、逗我开心、与我琴箫合奏,但他在武汉那边应是过得快活畅意的。几回的书信往来,里边常提及那位殷家姊姊,我想啊,他是喜爱上人家了。”

  嗄?!

  黝黑且刚峻的脸容上,双目瞠得奇大,他一脸愕然。

  杜击玉不禁噗哧笑出。

  “有什么好讶异的?两人朝夕相对,跟着就看对眼了,互相喜欢上了,不成吗?还有呀,九师哥在信里告诉过我,说落霞姊姊让人一年送一颗药过来,不是想刁难谁,而是我的身子受了伤,拖了十年,已太过虚弱,不能一口气就吞下七颗‘续命还魂丹’,一年一回恰如其分。病去如抽丝呀,得慢慢来,细心调养了,才能把身子骨养壮。”

  她又“嘻”地一声笑出来。“落霞姊姊什么也不说,宁愿由着旁人误会,可到底骗不过九师哥的,因为他是那么精明的人呀!咱们要真专程上武汉去说服人家,要落霞姊姊放了九师哥,那不是活生生拆散鸳鸯吗?九师哥肯定饶不了咱们俩儿的。”

  刀恩海静静听取,心头却突突地跳得厉害,脑子里尚努力地吞噬着她的话语,方唇掀动几回,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九师哥……有了喜爱的姑娘,你很替他欢喜?”

  她用力颔首。“这是当然。我与师哥们的感情比亲兄妹更要好,如今九师哥有心上人了,我怎不替他高兴?”

  她用了“师哥们”这个统称,也就是说,裴兴武在她心目中与其他几位师哥全是一样亲近,没有谁强过谁,全部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哪……

  他左胸鼓动,强而有劲地鼓动,仿佛胸臆中突地注入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流,在里边翻腾、席卷,把那些诡异的窒闷一下子冲出体外。

  “恩海……”软嗓又一次轻唤。

  他黝瞳湛了湛,望进她澄澈的眸底,思绪尚在飞翔。

  “你也有心上人了吗?”

  这便是她藏在琴音里的心事,总得问个清楚仔细。

  他当年为救她,失去了左臂,却从未怪过她。后来“五毒派”的人暗中埋伏,她受了重伤,虽保住一条命,但往后十年的岁月,她活得极是辛苦,每每一发病,胸口就痛得死去活来,有时晕厥过去,总得昏睡多日才能醒来。

  爹娘为她延请大夫治病,但三、四位在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名医大都有些古怪脾气,又不知隐居何处。

  她后来才知,是他费了一番心力,逐个探访,又不晓得使了什么劲儿,才将那几位手段厉害的怪医请上“天龙堂”。

  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单刀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占有一席之地。两年前,他终于掌握了“五毒派”的动静,并开始集结江湖好手,欲彻底解决多年来“五毒派”对中原武林的种种毒杀行动和伏击。

  这十多年来,每回见他上“天龙堂”,她心里就无比欢喜。

  原以为那般的欢喜十分纯粹,如同与久未见面的亲人重逢了,总有着许多话想说。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一旁静静倾听,可她真喜爱他专注的模样。专注端坐在她面前;专注听她说话、听她弹琴;以他自己说不定也未曾察觉的专注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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