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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睡在柴房之中,看着破洞中所露出的星光和月华,连箫似笑非笑,在唇边漾起难以捉摸的淡淡的笑意。

  月夜。这样的风雅精致真是与旁边的仁兄毫无缘分哪。自小到大,笙院中的小花园对于他这位鲜少读诵诗词的四哥一个人来说,一直都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可是,长久以来,那小小的花园,却成为了幼小的他们嬉戏的场所。

  小孩子是不需要风雅的。那个时候,对于幼小的他们来说,花园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又有多美丽呢?真正的小孩子是不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吟诗作对描述花的美好的。对于他们来说,花就是花,都是极为漂亮的东西。区别只是在于外型略有不同,香味也各有特点罢了。

  可是如今,似乎,很多成年人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呢。

  年年的洛阳花会,成为养花人收金得银,谋取私利的好机会,成为了买花人自抬身价,攀比斗富的场所。对于他们来说,哪盆花好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哪盆花所代表的金银最多,哪盆花的价值最大。

  一盆牡丹够一户普通百姓一辈子的花费开销。人反倒没有那区区一盆花来得贵重,这值得吗?

  若是真的有什么司百花的仙子,或是有那些各司其职的花倌,想必,并不会因为这充满铜臭味的洛阳花会而感到开怀吧……

  稍一失神,思绪竟然飘离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回过神来之时,连箫微微自嘲。

  枕于头下的手臂已经发酸。连箫轻轻换了个姿势,转头看向睡在另一边的连笙,只见他眉目紧闭,已然睡熟。

  呵呵,这个白痴,恐怕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吧,更何况是因为思忖入神而难以入睡。这个白痴,他知道“思考”是什么吗?

  嘲弄的口吻,然而却只是在心头盘桓,不曾吐露只言片语,不过这绝对不是顾及着他,害怕吵他睡眠。连箫在心中大声否认。

  不过,倒真的是有些难以入睡哪。

  轻轻起身,连箫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残枝走到门边,轻柔地推开柴房的破门,唯恐它“吱啦”一声叫嚣出来。

  这当然也绝对不是怕吵着那个白痴!连箫在心中加上这一句:只不过是顾及到客栈中别的客人,怕扰人清梦罢了。

  屋外月光通明。而暗蓝的天幕上,也只有刚刚从屋中所见的一颗星罢了。连箫轻笑那破洞可真的是恰到好处。

  夜晚的风,总是如此清凉的,让人有些清醒,却又莫名地从心中升起一种怀念。

  怀念?

  他又究竟是在怀念些什么呢?

  过往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沉甸甸的。充斥其中的,自然是各样的感情,喜怒哀乐,五味陈杂。当然,在连家,笑容总是占了大多数的。

  可,连箫知道,那样的怀念,绝不是仅仅怀念那些曾经拥有、未来还将继续的笑容。而是……怎么说,是……一种遗憾的感情在其中。

  遗憾?

  他又是在遗憾什么呢?

  连箫知道,自己从不曾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自那天起,当他决定要以男孩子的身份一直活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过。除了每月因为生理上的原因,提醒着自己实际并非男儿身的话,他几乎可以将这些给忘却了。

  虽然有时候也会欣羡起那些打扮得漂亮可爱的女孩,但是他始终觉得,那些身为女孩子的快乐,比起能用兄弟们平等欢乐地生活在那个家庭中,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他从不曾后悔这个决定。

  只是,他依旧怨他……怨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孪生哥哥,曾经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他既然甘愿以男子的身份过下去,为何偏又对他的结论耿耿于怀?

  难道,真的是他小心眼了吗?

  很安静。真的很安静。简直……是太安静了。

  连平日里那习惯的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连笙蓦地睁开眼睛。一种奇异的不安定感,让他感受到不同往昔的可怕的静默,并且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伸手拍了拍后脑勺,让自己可以尽快地清醒。连笙直觉地向另一边望去——

  没人。

  不安在心中升起,让他在夏夜中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凛寒。

  猛地拉开门,四下张望,庭院中哪有半点人影?冲向茅厕,却也并没有连箫的影子。

  “可恶!那个臭小子……”

  青白着的一张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苍白,甚至可以用“狰狞恐怖”来形容。连笙握紧了拳头,拳上爆出条条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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