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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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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樵回家已经有一阵子了。当他腿上的石膏拆掉后,发现左腿比右腿短了一些,走起路来,真是一跛一跛的,他整个人几乎为之崩溃。 接下来,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窗幔厚重,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整天,他都是一副躁厌与萧索的样子。他不许别人任意进他的房间,他不见任何人,甚至连他一手创办的出版社也不去了,全权委托给副社长。 面对父母及家里的佣人,他也是阴沉沉的,很少说话。至于钟灵的陪伴,他仍是相应不理,不当她存在似的。 他就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即使是一句关爱的话语,也可能触怒他。然后,他就会按捺不住脾气,大肆破坏屋里的东西,直到摆设都被他破坏殆尽,他才肯颓然的罢手。 每当他大发脾气时,谁也不敢劝阻或是吭一声,就怕引爆他更大的狂怒。 大家都只是一个劲儿的容忍他,没人明白他心里究竟想什么?对于未来又有什么打算? 这天的午后。 云樵那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窒闷,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今天的他,较平日来得烦躁不宁,脸色阴沉得吓人,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狂怒。 为什么呢? 哦!原来钟灵今天一直不曾露面。她上哪儿去了呢?自他出事后,他虽没给她好脸色看,但她总是一直毫无怨尤的陪在他身旁的呀! 啧!钟灵究竟上哪儿?莫非她已经开始厌倦这份差事?她开始觉得陪他是件——浪费生命的事。 就在他心烦意躁之际,房门被推开,有人进屋来—— 云樵惊喜的转过身,一看,不是他期待的钟灵,却是使他一直妒嫉在心的常欢。 常欢一脸友善的神情,并无云樵所以为的怜悯之色。 两个人在乍见对方时,心中都暗自吃了一惊。才多久呢?明明都是英俊潇洒的男人,却都变得憔悴、瘦削和不修边幅。 “你真是令人失望,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一击。” “谁要你对我抱有希望?”何云樵有明显的敌意。 “你真想在这屋子里待上一辈子?”常欢平静的问。 “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他冷冷的反问。 “只要你想做的,没什么不能做。”常欢诚恳的。 “我还能去晨跑?去爬山?去逛街?去跳舞?”何云樵忍不住狂笑了几声。“出去丢人现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常欢依然保持平静。对于何云樵的心情他颇能体谅,他之所以不来看他,是他认为何云樵需要些时间去独处、去学习适应这一切,更因为常欢他自己心里也矛盾得很,只因他和何云樵之间的心结太深了,他自觉欠他太多,加上又有个钟灵,他实不知如何劝慰何云樵。 “我说的是其他的事,你心里明白的,对吗?”“明白什么?明白我是个跛子,嗯?”何云樵继续冷笑着。 “看来你不只是身体残废,连心也盲目了。”常欢终于忍不住皱眉,不客气的说。“身残仍有补救的余地,心残便无药可救了,你真是令人生气又同情的残障者。” 何云樵怔住了。万万料不到常欢会这么说,一种深切的悲哀正像把利刃般戳着他的心。是的,常欢的话重重地刺伤了他,毫不留情地解剖了他,他阴沉着脸,一股被羞辱的愤怒在心头熊熊燃烧着。 “我是残障者又关你屁事?谁要你这个混蛋来提醒我,是谁让你来的?”他急促的说。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折磨钟灵,我不能不管。所以我来提醒你。”常欢愤然说:“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有权力去伤害你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 “你——常欢,你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何云樵的眼睛也赤红了。 “没有人愿意你变成这样!你明知大家心里都难过,你却偏抓住了别人的弱点,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他们。你为什么不振作起来,非要把自己弄成这种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模样,你可知道钟灵为了你,变得好忧郁、好悲观吗?我原以为让她照顾你,可以帮助你,没想到我反倒害了她。”“谁要你假仁假义,施舍钟灵来陪我?”何云樵微微变脸。“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喜欢的人可以滚得远远地,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帮忙,我会料理自己的事。” “是吗?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常欢带着怒意。 “你——”何云樵再也忍不住的爆发了。“你懂什么?谁要你来说风凉话?天下的便宜事全被你一人占尽了,你试试去打跛自己的腿看看,看你还能不能潇洒、冷静,你去试试,你怎么不去试试?” “我干嘛要打跛自己的腿?”常欢平静了。“我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傻事,很多事情是看你自己如何调适。也许你遇到的困难是前所未有的,但只要你肯想办法去克服,就一定能成功,问题是你并不肯试着去做、去克服。” “克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能抹去我是个残废的事实?”何云樵反问。 “你这么介意别人的看法?”常欢说。 “为什么不?”何云樵喘息着。“我一直是别人钦羡的、注意的焦点,你能想象那种内心的挫败煎熬吗?” 常欢又皱眉,这是他意料中的,但由何云樵自己说出,他不禁觉得心中凄然。 “原来你这么虚荣!”他不得不这么激他。 “虚荣?”何云樵无奈的笑了。“曾经拥有的却突然间失去,谁受得了呢?我却接二连三地:心爱的女孩投向别人的怀抱,现在我又成了可笑的跛子,你知道吗?我觉得上天待我太苛、太不公平了,我——好恨。” “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糟?”常欢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 “我不知道。”何云樵痛苦的。“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再有希望和意义,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你——其实耿耿于怀的是钟灵背弃了你?”常欢问。“唉!”何云樵叹了口气,眼神飘忽的。“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不能失去她的,但我还是失去了她,感情的事本就无法强求。本来——我或许仍有一丝希望的,但,看我现在这副德性,什么都不可能了,对不对?” “云樵——”常欢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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