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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他想杀商东齐。我知道,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杀商东齐。”上官情微微垂下了眼帘,低声自语,“筠舒,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如果你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件事,我成全你。从此以后,你若到黄泉,我便跟到黄泉;你若到地狱,我便陪你去地狱。”

  碧心浑身一颤,哑声道:“小姐——”

  “啪啪啪——”窗外忽地响起了一阵鼓掌声,紧接着一道素雅的人影跳窗而进,“果然是凤筠舒爱的女人,看来他并没有爱错人啊!”她走到上官情面前,“那日我跟凤筠舒谈条件时,你也在场吧?”

  上官情抬起头,看着那张明亮的脸庞,“那日,你不是故意将真相说给我听的吗?”

  冷泠摊摊手,笑容有些无奈,“你跟那个凤筠舒还真有些像。是呀是呀,我老是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自以为演戏演得逼真,结果老是被人揭穿——”不过,说起来这件事归根结底错在凤筠豪。

  冷泠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要跟那个奸商再好好谈谈条件。

  他分明没有封住上官情的记忆,还演戏演得比谁都逼真,如果那天不是她无意中看见上官情躲在那里偷听,她可能也跟凤筠舒一样被蒙在了鼓里。

  凤筠舒啊凤筠舒,说到底,可能还是你那个奸商侄子技高一筹。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不过可惜啊,这只奸商狐狸设下了妙局却无缘看到。现在的他应该在长安怀抱娇妻,享受软玉温香吧?

  “就算筠舒死了,你也不能动他分毫。”上官情冷冷的一句将冷泠地飘移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本我是有点想拿他当试验品,不过,那日看他为了你那么义无反顾,我就后悔了。而且我无福消受凤家人啊,他们一个比一个奸。就算死了做鬼,也是奸鬼一只。”冷泠从怀中掏出了契约,塞进了上官情的手里,“喏,我把凤筠舒还给你了,现在不管是人还是尸体都是你一个人的。”

  上官情猛地捏紧了手中的契约。

  “他想什么时候动手?”

  冷泠笑了笑,“就在斩首那一日。”

  上官情微一闭眼,复又睁开,“我可以见他一面吗?远远地见一面。”

  冷泠拧眉思索了一会,“我想想办法。”她抬头看了上官情一眼,“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陪着他死?”

  “生不同衾,死同穴。”上官情握住了手心。

  冷泠眉宇间掠过一丝动容的神色,“好一句‘生不同衾,死同穴’。”思绪仿佛又飘得很远,她似乎又看见那一日雪云崖顶上,那名绝望的少女抱着怀中的爱人放声大哭。

  那时,她也说“生不同衾,死同穴”,那时,她也说碧落黄泉她都随意陪着他去。

  是否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冷姑娘?”

  耳畔听到上官情的呼唤,她连忙回过神,“好了,我先走了,我会想办法让你跟他见一面。”

  “谢谢。”

  看着上官情那双诚挚的眼眸,冷泠摇了摇头,“你不用谢我。我想,你应该谢的人是凤筠舒。”

  冷泠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上官情无力地跌坐在床前,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是啊,她是应该谢谢筠舒的。

  他为了她放弃了一切,他为了她毁了一生,他甚至为了一了她的心愿,毫不犹豫地赔上自己的性命……她又如何能不感激?又如何能不动容?

  只是,筠舒你知道吗?

  我最后的心愿并不是报仇。虽然当我知道自己十年的坚持到最后变成一场笑话时,我几乎无法承受,但你说过,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身边还有你。

  我想你活着,这才是我最后的心愿。

  昏暗阴冷的地牢,一片死寂。

  他只听得见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然而,每呼吸一下,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翻绞了起来,痛入骨髓。

  双肩的琵琶骨已被牢牢地钉在了架上,他使不出半分力气,每日也只有靠疼痛维持着清醒。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他在等,等一个他和情儿苦候了十年的机会。

  明日便要公审了。这一次他就是利用了民间的力量,让商东齐没有暗中下手杀他的机会。而他也料到,商东齐不可能让他活着,此时他一定出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明日所谓的公审只是一个表面的例行公事而已。

  死刑——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他冷冷一笑,心底并没有太多的悲哀,只是期盼明日能早点到来,这最关键的一次反击,他已经筹备了十年。

  只要情儿的心愿一了,他也就无悔无憾了。不,他有遗憾,怎会没有呢?他欠大哥、欠筠豪、欠暗夜、欠昭宣……他欠了太多太多的债,却是无法偿还了。

  心口涌上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剧痛,他不由轻咳了两声,然后强咽下了喉间的腥甜。

  然而,心口的疼痛却一阵强过一阵,就连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这么快,他的时辰就要到了吗?

  猛地往舌尖一咬,一阵剧痛顿时让他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忽然,牢房外响起了几道闷哼声,接紧着似乎有什么人倒下了。

  他微微一惊,抬起头时就看见两道人影往这里直掠了过来。

  一老一少。老者素衣青袍,少者黑衣长剑,竟是凤彦民和暗夜。

  “二弟,二弟你怎么样?”凤彦民一踏入牢房,便迫不及待地奔直凤筠舒面前,“他们——他们竟把你折磨成这样?”

  眼前被锁在刑柱上的人伤痕累累,浑身是血,一袭白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特别双肩的那两把利刃,利索准确地深深插进了他的琵琶骨,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刑架上。

  就连一向不轻易显露情绪的暗夜,也不禁微微别开了眼,不忍再看。

  凤彦民不由老泪纵横,“筠舒,是大哥来是晚了,我就这救你回去。”话落,他将手中一颗药丸快速地塞进凤筠舒的嘴里。

  那是筠豪在他师父任轻狂那里骗来的灵药。

  过了片刻,就见凤筠舒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凤彦民这才敢拔下凤筠舒琵琶骨上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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