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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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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台北,是想跟赫柔家人谈我们俩的事。” 婉儿姊姊掩口惊呼,像被求婚了似的。 “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找不到她人在哪里,完全失联,连跟她好好商量的机会都没有。”他很清楚,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交涉。“赫柔一声不响地就突然溜掉,什么都没交代,放我一个人莫名其妙。” 婉儿姊姊好兴奋,不可置信。高戈宁这是在跟她……抱怨吗?他也会有这么情绪化的一面? “如果赫柔不愿意,大可当面拒绝我。可是她跑走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茫然夹杂了不满与困惑。“她是要我知道,我们俩根本不可能?” 他从头到尾,没有精确表明所谓“我们俩的事”,究竟是什么事,婉儿姊姊却已落入他设好的陷阱,以为他们俩的事,就是—— “高先生,你对赫柔……” “我是认真的,但也累了。”要比演技,他岂会输赫柔。“我之所以专程跑这趟,就是要做最后的确认。如果还是无法跟她当面谈,我想……” 婉儿姊姊在他沉重而落寞的俊美中,紧张地揪住心口。 “或许,是该放弃的时候。”哎。 “不行,你不能放弃!” 他淡淡苦笑。“我连她对我到底有什么想法都不确定。” “赫柔对你是认真的。”婉儿姊姊俨然促使两国停战的和平大使。 “谢谢你的安慰。”心领了。 “我不是空口说白话。旁观者清,赫柔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是我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还是很在乎你。” 果然,婉儿姊姊有赫柔的下落。对于那批画引来的危险,却毫无所知。 “她若是在乎我,又何必逃得不见人影?”他失望地感慨。“我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不会死缠烂打。” “你可能得给她一点时间。” “或许,我和她都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想想,就会庆幸自己没作出什么遗憾终生的承诺。”这段关系,就告终了。 “我看到的赫柔,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仿佛欲擒故纵的恋爱高手。“她才是一个识相的人,而且观察力一流,一察觉到对方的想法,她就会立刻配合,丝毫不会让人陷入为难。她会替人把场面弄得漂漂亮亮的,不会闹得不愉快、或制造任何压力。” 他想到的,是赫柔在他沉默之后的笑吟。 我想也是。 她那时问了什么,他反倒毫无印象,似乎是让他很难作答的棘手问题。除非他有相当的把握,否则不会随便响应,所以他沉默。她却笑说—— 我想也是。 笑得又甜蜜、又满足、又惬意,然后呼呼大睡。那些全是在作戏? 在她演这些戏之前,他做了什么,导致于她要如此演出? 吻,许多的吻,急切又欢欣的吻,依恋又充满独占欲的吻,几乎想把他勒毙的热情拥吻。 然后,她问了一个问题,不特别、很平常、也不陌生的通俗问题。他不是第一次听她这么问,却是头一遭对这问题还以沉默。 因为,她真的触及他太深,深到他必须暂且放下闸门,隔离他的灵魂。 我想也是。 但他不尽然是拒绝她。 我想也是。 他只是当时没有很坦然地正面接纳她。 我想也是。 他中枪前所目击的景象,震撼不亚于穿透他膀臂的那颗子弹。他看见,中古世纪没落的小村庄,有静谧的阳光,有风的拂掠与草的气息,有窝在石板路上晒太阳的猫,蜷成一团,歇在路旁。不,那不是猫,而是她。她蜷缩着,埋头在自己的膝上,一动也不动,看不见她的脸。 一张无力戴上面具的脸。 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矛盾。好不容易坦言,要她别再离开他,中了一枪之后却又懊恼起她的死忠不离。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要她亲近、还是要她疏离。 我想也是。 她搞得他……异常烦躁,莫名其妙。 “高先生。” 他在婉儿姊姊不知唤了他第几声后,才愕然回神。他诧异于自己居然在这种场合分心,婉儿姊姊却回以充满谅解的一笑,仿佛心照不宣。 “我带你去见赫柔。” 台北市文教区的一丛丛老公寓,家家户户外挂着各款铁窗,偶尔几户养着几个盆栽;这家楼下兼营家庭理发,那家高挂钢琴教学的小灯箱,巷口小货车广播着修理纱窗纱门换玻璃,外婆推着小阿孙,外佣推着老阿公,闲闲出来晃。 中产阶级的日常,小老百姓的姿态,平淡也平静,各自养着还有一、二十年的房贷,等着退休金,守着定期存款。附近一堆便利商店、面包店、自助餐店、火锅店、卤味摊及咸酥鸡和泡沫红茶店。 民以食为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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