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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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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她傻傻自皇上手中接过信笺时甚至没空多扫它一眼,径自痴望着凤恩。 “皇阿玛,我觉得这封信还是有再留下彻查的必要!毕竟——” “然后让你平白再削凤恩一次官,又再让我费力复他的职?”皇上冷瞪太子好一会才再度开口,“什么人该削,什么人该留,你判断的段数还不够。前明历史里多得是这类失败的例子,你自己去好好读,别拿大清的基业重蹈覆辙,当儿戏来耍。” “小舞?”老福晋怯生生地顽皮细问:“奶奶可不可以继续逼凤恩负责?” “呃,好啊……”她心不在焉地虚应着,痴痴地捧着纸笺直望着凤恩不放,意乱情迷的娇态掩也掩不住。 老福晋马上昏天暗地地哀号着,演活了戏台上女儿遭负心汉始乱终弃的可怜老母,声声切切,感人肺腑。可惜她还没过足戏瘾,凤恩就受不了地弃械投降,不耐烦地高声宣布一切听由皇上处置,只要能使老福晋住口,教他娶这个白发妖女都可以。 就此,老福晋逼婚成功,靠着一张藏宝图,替小舞成功逮了个高大俊美的丈夫。 “那么华阳格格呢?她不是和凤恩有婚约在身?” “那是他们私下说说的而已。”老福晋闲散地摇着团扇,和元卿坐在水阁内乘凉。 “我记得荣妃也在场同意。” “要皇上、皇后同意才有效,嫔妃哪起得了什么作用。再说,华阳那丫头也反悔不认账了。” “她不是很喜欢凤恩吗?” “天晓得。”老福晋没事儿似的懒懒塞声酥饼入口。“她说她对凤恩的感觉很乱,甚至气他、怨他,却又觉得他好可怕,因为凤恩随时都会伤她。还说凤恩也不跟她说话,一逼他说,他就发火。 “听来凤恩好像是个会对女人拳脚相向的暴戾男子。” “是啊,小舞听见这事儿,气得差点把房子都给拆了。说什么华阳把她说过的话改造得不伦不类,面目全非。” “那些是小舞说过的话?”元卿想想,不觉悠然颔首。“若是出自小舞之口,那些话的含意就甜蜜多了。” “所以我说,华阳那孩子真傻,应该找正常一点的人来做模仿的对象嘛,怎会找我家小舞那颗小炮弹呢?”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炸得灰头土脸。“不过听说华阳马上转而追求凤恩的左护法,只是一直踢到铁板。” “好活泼的格格。” “是啊,年轻真好。”老福晋对始终淡无表情的元卿回以一笑,两人无言观赏水波老半天后,她才不甘不愿地噘嘴取出东西。“好嘛好嘛,东西给你就是了。” 拿到了黏贴着藏宝图碎片的信笺,元卿终于流露俊逸缥缈的笑容,看得老福晋酣然痴叹。 真有人生来就是令人倾醉的命哪。 “依照约定,您把藏宝图找给我,我替您成功地凑成小舞与凤恩,咱们算是两不相欠了。”他弯着迷人的晶透俊眸。 “小舞和凤恩根本就是我撮合成功的,你哪有出什么力?”哼,她才不服呢。 元卿不辩也不应,神态优柔地垂眸轻抚破碎的图面,一片掠过一片地,漫游于纸上建构出的遥远国度,虚幻的梦土。 “好啦,我不得不承认,你建议我叫小舞偷这份情书的一连串点子是很管用,可点子管用后,我看你好像也就不管事了嘛。” 他恍若无闻,被水面清风拂起了嘴角,悠悠淡淡地,漾着迷离笑意。 “还有那个禧恩,你打算怎么回应人家?我看那胖妞挺可爱的,又是真心喜欢你——” “正因为她是真心的,所以我不能理她。” “喔?”老福晋一挑白眉。“你不会真要冒险去寻宝吧?” “您不是说它是情书吗?那我还有什么宝好寻的。” “它确实是藏宝图啊。”老福晋靠着软垫遥望水光灿烂的彼岸,悠远轻叹。“老爷子在那场几乎全体殉难的沙暴中,确实发现了满坑满谷的宝藏,难以数计的庞大财富。可是……” 她神思渺茫地停顿良久,宛如意识飞翔到了远方。在远方,只有蓝天,黄沙,无尽天涯,飘浮着蜃楼烟华。 “他什么宝藏也没看进眼里。他说,他那时在洞穴的壁上看见了我。看见我舞姿翩翩,优美回旋。他说,他和我的影子在狂沙乱石中相依相守,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他什么宝藏也没看见,只看见我。” 他倾慕一生的情影,他日夜渴望的另一半心灵。 “所以老王爷把壁面临摹下来为念?” “不,他回京后把信交给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如风沙漫漫,笼罩眼前。世间景物,仿佛很近,又似遥远。 那时,都已各自为人祖父母了,他还执着着年少时的痴狂,妄想她会放下一切,与他远走天涯,共度神仙眷侣的岁岁年年。 “您怎么回应?” “我……把信退还给他了。”那已成碎片的旖旎缠绵,那已随黄土消散的英雄容颜。 尽管岁月如潮水般地侵蚀着,她脑海中的景象,依旧清晰如前。 那确实是张藏宝图。他的真情是宝,痴心是宝,她在他眼中,亦是人间财富无法比拟的至宝。 许久许久,水阁里没有丝毫声响,只有幽香的荷茎随风摆首,娇柔点头。 “你最好小心,那藏宝图,有可能带着不祥的东西。” 老福晋看似正安睡在软垫内,说起话来却低沉有力。 “你无法得知那藏宝图会带你去什么样的地方。” 元卿一笑。“不是天上,就是地下。” “或是超越你所能想象的境界。” 有可能是极佳极美的梦幻乐土,更有可能是无边无际的幽暗冥府。 “元卿,别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不去不行,我时间不多了。”他温柔的笑容霎时一愣,僵在他手指不断摸索探寻的纸笺上。 “怎么了?” “少了一片。” “啊?”老福晋弹坐起来夺过纸笺仔细检视,瞠眼大惊。“怎会不见了一小块?!” “不见了!不见了!大事不好,快来人哪!” 水阁这厢才惊叫不见,回廊那厢就沿路追嚷狂喊着不见,这府里传话的效率怎么突然间进步得如此神速? “不好了,新郎官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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