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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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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我的回覆还是和上回一样:这种败坏伦常的事,绝不能在我们家发生!”寒冷有力的宣言,霎时冻结整个气氛。 “可是三哥,咱们不是汉人,何必忌讳那些规矩?”一名温文平和的男子突然急切起来。“咱们满州习俗里,弟娶兄妻并非见不得人的事情。以前的襄亲王多尔衷不也是娶了自己的——” 一声铁掌重击桌面的震响惊动在座所有人,那人立刻脸色惨绝地收住了口。 “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 玲珑第一次看到现实生活中的海东青发怒。他低冷平静的声音仿佛来自深透的死前幽谷,脸色阴沉得有如随时砍人脑袋的地狱将军。顿时厅内没人敢再出个声,整座大厅陷入诡异的宁静。她实在不喜欢海东青这样,把好好的气氛搞得万分难堪。 “各位是否注意到一件事,”玲珑清灵悦耳的嗓音马上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到海东青西征后凯旋归来,此处被依功勋晋 封,我们就是天下最北的将军府了。” 全场不知所措地沉寂许久,才渐渐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对呀,而且海东青不光是打败罗刹国的勇士,还会是打败准噶尔的双料英雄。” “走到哪就赢到哪,这……这就是左撇子武神的本领。” 众人抖声笑着附和,勇敢地顺着玲珑的话题打破僵局。 “三嫂嫁得真是时候,刚好在我们家开始扬眉吐气时进门。”抬头突然转到不具威胁感的她身上。 “可能她正是为我们招来好运的福星。”温吞的二嫂憨憨一笑。 “没有没有!”给大家这一捧,玲珑反而慌了起来。“我只是——” “希望娶进门的真是颗福星,而不是扫把星。”太福晋刁难的口气立刻为现场气氛泼了桶冷水。 不能发火,她现在该做的是缓和气氛,而非挑起纠纷。 “额娘说得是,只不过我目前还未见过长得像扫把的星星,说不定能在这里开开眼界。” “你!”太福晋狠然怒视,厅内几声骇然的抽息隐约地回荡着。 玲珑暗自吐了吐舌头。没办法,她的嘴巴向来诚实,显然心直口快的老毛病又犯了。 “看你娶的什么好媳妇!”太福晋转向海东青开炮。 “谢额娘夸奖,玲珑真是不敢当。”她谦虚地笑笑,做人不能太骄傲。 “少奶奶!”小银快被双方火花夹杀在其中。 “海东青,你倒说话呀,瞧你这媳妇是怎么管教的!打从成亲第一天起就开始胡闹,胡乱嚷嚷自己不要嫁,还在洞房当夜病倒, 触我们家楣头——” “这一触,竟把此地触成了将军府。真是倒楣啊。”玲珑感慨地摇头叹气。 太福晋愤恨地瞪眼警告,可惜玲珑正垂头沉溺在感叹中,没看见。 “这就是京里名门闺秀的真面目,滑头又放肆,根本不如我原本替你挑选的本地千金憨厚!”本以为玲珑听到这些话会有些难 堪,没想到居然是回她一到颇有同感的德行。 “额娘,够了。”费扬古不耐烦地懒散抱怨。 他太了解海东青那副蹙眉沉默的模样是什么意思,大椅扶手上青筋都快浮凸的巨大铁拳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喔,没关系,额娘正说得高兴。”反正不管太福晋批她什么都不会少块肉,就随她去吧。 “我真怀疑皇上把这种人指配给你有何用意,一个家规秽乱的王府哪会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玲珑不以为意的神色忽而一整,正眼瞪向太福晋。“家规秽乱?” “你当我们这儿天高皇帝远,京里什么消息都听不见?”太福晋胜利一笑。“你上头那个离家出走、打算与男人私奔的孟浪姊姊在此地可是个名人。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你的父母也真不简单哪。” “我妹姊一点也不孟浪,她是为了救我才离家出走讨救兵。” “你当然有藉口,可大伙瞧见的事实却不容辩驳。毕竟,不久前你姊姊才在自个儿的婚礼上被夫家当场撵出府、取消婚事,不是 吗?”一占到上风,太福晋先前的火气立刻变为得意。 “您若是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就请别妄下论断。” “少奶奶!”小银赶紧低声劝着,轻扯玲珑的衣袖。她有预感,玲珑不顾一切的拗脾气快爆发了。 “明明就是事实,你还想狡辩!”太福晋悍然拍案,“我不计较你家乱七八糟的丑闻已是宽宏大量,但我不会容许像你这样的家伙爬到我头上来!” “我没兴趣爬到任何人头上,也不允许任何人将我的家人名誉踩在脚下!如果您对这桩婚事有意见,何不直接向皇上抗议?” “海东青,你看看,什么样的家教养出什么样的人。简直反了!” 休想逃避话题!“若您对我家族的名誉仍有质疑,就是挑衅皇上指配这门婚事的美意。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道就只有别人家有问题,这个家就从没出过问题?” 全场亲戚脸色恐慌地严厉暗示她快快住口,但玲珑恼得根本看不见那些。 “当您伸出食指指责我家人的不是时,请别忘了,您有另外四只手指正指着您自己!” “格格,求求您冷静一点!”小银被厅内骇人的气氛吓得双脚发抖。 “您有不满,大可把矛头指向我,但别指向我的家人。我是这个家的媳妇,也是我娘家的女儿。我家的家教就是,绝不允许自家人受到任何污辱。 一阵咆哮之后,玲珑就被海东青以大病初愈、仍需静养之名,由下人强制带回房里去。 玲珑在气头上时骂得意气风发,等回到房里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慌得一身冷汗。 “格格,我早警告您不要冲动、不要莽撞。这里是海东青大人的府邸,不是咱们北京老家。自家人比较容易宽容自家人,可您在这儿来说还是个外人,鲁莽不得!” “我知道,可是我一气起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嘛!” 玲珑和小银在房里慌得团团转,不知道海东青待会儿处理完家族事务后会回房如何收拾她。 “小银,刚才我在对太福晋发飘的时候,海东青都在干嘛?”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在最后冷冷交代一句,要她回房去。 “我就是看见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才一直暗示您别再吵下去。现在可好,待会儿他会怎么教训我们……我想都不敢想了。”小银讲到后来几乎是在哇哇大叫。 “你别这样,这样会让我好紧张。”不幸的是,她已经被小银的恐惧传染到了。 “我早跟您说过大人在战场上虽然十分强悍,在家中却十分顺服母亲。您跟太福晋起冲突,他怎么可能会帮您?” “我也没冀望要他帮我。”只不过他的冷眼旁观令她颇感失落。 “可是格格,大人也没有当面斥责您。”小银眼中突然闪过一线生机。 “对喔,说不定情况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 这些乐观的期待全在海东青踏进房内的神情下崩溃,小银被支出去后的两人独处气氛,阴森得活像在灵堂守夜。 他面容严肃地靠坐在大椅上厕对面地盯着坐在桌边花凳上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沉默不语。死寂的气氛几乎连她冷汗滴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你在生气吗?”她只敢有一眼、没一眼地偷偷抬眼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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