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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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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需要想象吗?” 他皱眉痞笑。“是不太需要,但我有其他更强烈的需要。” “可是我真的得走了。”本以为只是来谈分手,机票却一延再延,已到底限。 “要走得先过我这一关。” “别闹了。”他怎么还玩不够? 他就是一副无赖相,躺回大沙发上,双臂安然枕在脑后,得意得要命。 跟他说再多都没用,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而且…… 狂风暴雨过后,是难分难舍的缠绵。 他真的像个大男孩,很黏她,黏得让她没辙,也让她愈来愈迷惘,自己真是特地来跟他谈分手的吗? 他对她的伤害呢?怎么这么轻易就呼咙过去?她的眼泪与痛苦怎会这么廉价? 娇小身躯环拥着俯卧的庞大魁伟,知道他累了,知道他在撒赖,知道他在拖延。她只能疼惜地贴颊在他头顶,茫然抚慰。 她好爱他,怎么办? “你走吧。” 俯卧在她怀中的壮汉瘠痖咕哝,却丝毫没有放手或起身的意思。 听他这么说,她又没头没脑地戚伤起来,仿佛遭他遗弃。 他没力地一叹,起身瞪她。不让她走,她就左右为难得半死;让她走,她却又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真是……他怎会栽在这种女人手里? “等我把这间住处处理掉,我就会飞回台北跟你碰面。” 美眸呆眨,忘了原先快落下的泪花。“你不住这里了?” “没有必要。”他坦然自在地定到冰箱拿啤酒,赤条条得仿佛野人。“我自己的工作布局需要调整。可能以后在上海的时间会比在台北还多,你OK吗?” “我想在美国读哲学。” 一阵懊恼呻吟,大男孩又开始闹脾气。 “我并不想走杜威那套实用主义的哲学路线。我之所以选择美国来读这个领域,是至少还有几间保守着当时创办大学的理念。”她急切说明。“我不是要换个学位或念一些很虚浮的流行理论,我想回到根源去探索!” “那你迟早会去念神学。”拜托,饶了他吧。 “我没有啊。” “哈佛大学当年是哈佛牧师办的,属于教会管理。长春藤联盟的名校多是十七世纪清教徒创立,就是为了培育牧者而非制造学者,是后来各个变质了才形成你今天看到的世俗化面貌。你说你想追本溯源,结果你只会发现从中世纪以来的一贯精神,是没有神学就不得称为大学。” “我只是想在一所合适的学校去找寻——” “现在的大学早被多元主义、相对主义、后现代主义扭曲,搞不清自己最原本的立场。你用一个已经被扭曲的立场来追本溯源,结果只会跟着他们团团转,找不到出路。” 她急着想澄清,却辩不过他,气得结巴。 “你……你干嘛要这样泼我冷水?” “我没有泼你冷水,而是你自己根本没有想清楚。如果你想得够清楚了,很容易就可以说服我,我当然也会尊重你的决定。但你没有,你空有理想,却没有实践的理性过程。不必等到口试,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刷下来。” “为什么你都不支持我?”像宇丞那样。 “问题在于,你‘凭什么’要我支持你?”凭据在哪?拿出来看看呀。“我也可以给你很空洞的口头鼓励,反正又不花本钱,还可以哄你开心。然后呢?等你盲目地一头栽进去、摔了一大跤,再来假惺惺地安慰你、帮你打气?” “可是,你也不必这么……”一肚子恼火,憋得她比手画脚。 “真正关心你的,才会跟你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实话。至于那些不痛不痒的鼓励,只是在顺着你的猫毛安抚你,最后把你降格为宠物,一天到晚要人疼。” “我才不是那种人!” “你就是!”他抓着啤酒罐的右手伸出食指,锐利指控。“我在米兰一跟你交手,就确定你是这种人。” 回应他的,是她不欢而散的背影。 再也不想跟他讲话! 他们之间依旧无法沟通。她对他的反感,也一如在米兰时的那样。是他要问她的,而她答了,却像给了他趁机修理她一顿的机会。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谈。 她搞不懂,他们这样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她从来没有被人搞得这么心烦意乱过。前一刻还浓情蜜意的,下一刻却气到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可是过没几秒钟,又有点想念他,不知他现在在干嘛。 还是别打电话过去得好。她挂念归挂念,气还没消。 长程飞行,她一人在机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真是的,她之前为什么不先问清楚,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台北跟她碰面?应该先问清楚再跟他翻脸的,现在她既拉不下脸来问他,又放不下心,结果饱受折腾的又是她自己。 与他相距万呎之遥以后,她才能好好地冷静思索他的话语。 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一天到晚要人疼的小猫咪,但他说得没错,她预期的进修规画,理想大过理性,自己并没有做足事前功课。对于求学,她太过浪漫,多是一相情愿的幻想。最后很可能以挫折收场,对自己的前景更加迷惘。 他的话,句句刺耳,字字中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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