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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女人比男人成熟得早!”她略带有趣的坚着尼克,没想到他这么介意她强调年龄的大小,她笑着说:“何况三十岁的女人会想到很多事。”

  “例如什么?”尼克毫不放松。

  薇莉笑了起来,刚才低沉的气氛转变了。她告诉他:“也许我们会这么投缘,就是因为你讲话太直接了。”

  这是薇莉第一次明白表示她对尼克有好感,他赶紧问道:“这是不是表示我们还是朋友?”

  “就像我说过的,朋友和老公不是同一回事,”她爽朗的说:“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有意要瞒我的。”等她冷静下来,很快就想通尼克其实没有什么错,他是保留了一些实情没错,可是他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她自己不也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他。就算是和她一起工作五年的同事,也不晓得她的前夫就是熊队的罗恩。尼克根本算不上是欺骗,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工作说谎,即使那时候她已经表明了不喜欢职业运动员。

  “当然!”尼克松了一口气,当个朋友总比什么都不是要好。他小心地对薇莉露出一个单纯的微笑,像个纯洁的童军队长,大声的说:“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薇莉忽然觉得有点不信任他在“好”字上加的重音。

  接下来几个礼拜,薇莉发觉尼克是她所有交过的朋友中最有趣、也是最谈得来的,正如她一开始所预期的。而且他没有做出什么令人不信任的举动,对待薇莉就像个忠实的哥儿们。她第一次对别人,尤其还是个“他”,讨论一些内心的感触和想法。

  在别人眼中她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准时在八点五十五分到达公司,冷静有效率的处理公事。除了不像过去那样常常自动加班,她一如过去所表现的,是那个冷硬、规律得像个钟摆的李奇恩小姐。

  没有人知道她会咯咯笑得像个小女孩,没有人……除了尼克。

  “你是郎中!”尼克丢掉手里的牌指控道。他们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尼克曾解释普洛托波夫夫妇喜欢燃烧的柴薪胜过中央空调的暖气,“俄国人的小小怀乡病。”他耸耸肩告诉她。

  “愿赌服输!”她咯咯笑。尼克一脸颓丧地去洗盘子。

  这两个礼拜来,薇莉一下班就跑到尼克的住处,和他一起吃晚餐。一开始她是为了尼克受伤后更不愿出门,怕他一个人在家寂寞。后来,则是怕自己寂寞,不过,她当然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他们的晚餐有精心调制的俄国菜或美国菜,也有简单的电视速食餐,并赌二十一点,以决定谁是洗盘子的倒楣鬼。尼克已经证实自己并不大会玩这种游戏,不过他洗盘子的功力倒是精进不少。薇莉偷笑,尼克很快就清理好一切,窝到沙发上享受炉火的温暖。

  薇莉最喜欢的是晚餐后他们之间的闲聊,由彼此交换的经验中,她也学到了另一种文化下的生活方式。她有一次问过尼克,为什么会开始溜冰?

  “我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他耸耸肩,“我父亲是苏联男子花式溜冰的金牌得主,在我的国家里,这往往就是一个充分的理由可以进行训练。”

  “你没想过做别的事吗?”薇莉问,她不能想像一个人的事业,在还没有出生时就被别人计划好了。

  “我不大想跳芭蕾,虽然我母亲是波修瓦的首席舞者。”他笑着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天呀!”薇莉不晓得自己是惊愕他显赫的背景,还是被限制的前途。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他告诉她“说实话,我真的喜欢溜冰,并不是有很多人能够从事他们有兴趣,又是能力所及的工作。”

  “你为什么会想到……离开?”从他几天来的言辞中,薇莉知道他对那块冰冻的大地还存有浓浓的乡愁和孺慕之情。

  “我爱我的国家,”他沉重的说:“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忍受管理她的人。”

  “运动员不是都有许多优惠待遇吗?”

  “没错,”他点头,“如果我是为了物质生活的话,我不会离开的。在苏联,国家级运动员所享有的特权,会让其他国家的人羡慕死的。”

  “你是为了编舞的原因吗?”她忆起他曾经告诉过她,苏联当局不准他自由的选曲是他离开的原因之一。

  “对,‘索娜柯莉亚’——你那天听到的俄国民谣——是导火线之一,KGB认为我的思想有点问题。”

  “你计划很久了吗?”她指他投奔西方的事。

  “酝酿很久了,我心里一直存着一股不满,可是我也不晓得那是什么。后来跟我父亲谈过以后才确定。不过确实的计划却是临时起意的。”

  “你父亲也参与计划?”

  “他是主要计划者。”他轻声笑道,想到父亲,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经过那次事件,他才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

  “那是在奥运比赛的时候,我父亲是代表队的教练。”他告诉她,“当时我告诉他我想改跳‘索娜柯莉亚’,他制止了我,他早就发现当局对我编那支舞有点注意了。我和他大吵,认为他就像那些政治局的老家伙,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气得破口大骂,我被强迫改回原来的舞码。

  “获得金牌的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他的咆哮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就是要让人以为他是忠诚的老党员。在别人都在庆功宴上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他把我拉到旁边,告诉我他真正的计划。”

  “你怎么说?”薇莉想知道他的第一反应。

  “我说他疯了。”他吃吃笑道:“我连作梦也没有这个念头。可是他告诉我,在那个环境下,我们永远没办法脱离既定的窠臼,他不要我像他一样,让创作的天分和冲动,活活被克里姆林宫的老顽固们给扼杀了。他还说他已经迟疑了二十年,也后悔了那么久,他不想再浪费下一个二十年。虽然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跳了,可是他想要照自己的意思教导学生,他必须对他自己,还有对艺术诚实。”

  “他真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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