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凯琍 > 七天 | 上页 下页


  这结果让她又是放松又是可惜,放松的是不用跟他相处,可惜的是不能跟他相处……搞什么,她脑袋快打结了!恩人就是恩人,别把他当男人看待,尤其是可能跟她发生什么的男人,那太自作多情了!

  可是昨晚他的反应又清楚说明了,他对她分明也是有感觉的……算了算了,她不要再想下去了。

  肚子一饿,心情就乱,于是可卿走进小厨房,打开冰箱一看,东西少得可怜,她只好拿出鸡蛋和吐司,替自己做了一份法国吐司,有得吃就该感恩了。

  用过香喷喷的午餐后,她才想起昨晚那只可怖的鳄鱼,大着胆子走进浴室,却发现Rex已经消失了,原来殷柏升说话还挺算话的。

  她将这约三十坪的房子看了看,布置得还算有模有样,虽然不见特殊创意,但至少不像有些人以多为美,以杂为乐,殷柏升捕捉住了简约的艺术。

  室内没有电视,书籍却是藏量惊人,还有一台骨董级的电脑,看不到网路连线的装备,看来他是一个酷爱安静、保守自我的人,而他肯让她待下来,可算是个奇迹了。

  奇怪的是,她看不到任何一面相框,或一张照片,难道他这人没有亲人朋友的吗?或是他刻意要和过去做个了断?这似乎不是她应该好奇的事。

  首要之务是该打电话给杂志社老板,但她根本就记不住号码,只好放弃。不过她仍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洗衣服、吸尘、抹桌子和整理东西,这些事花不到两个钟头就做完了。

  最后她拿了本书,趴在沙发上开始读,读的是“爬虫类图监”。

  鳄鱼属于恐龙家族,大约在一亿四千万年前就生长于地球,当其他恐龙家族逐渐灭绝,鳄鱼却坚忍地存活下来,科学家称它为活化石……

  “原来我们应该可以做好朋友的,都颇能适应环境变迁呢……”她看着图片中的鳄鱼,微笑说道。

  午后三点半,殷柏升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两袋日用品及食物。

  可卿闻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拨了拨乱掉的头发,笑道:“你回来啦!”

  瞧他穿着休闲裤和格子衬衫,模样就像个大学生,她颇为欣赏,能有那份纯真气质的人并不多。

  殷柏升先是一愣,才犹疑着说:“嗯,我回来了。”

  奇怪,这两句对话似乎很熟悉,像听过了几千遍一样,却一时找不到谜底。他在她对面坐下,开始认真思索,到底是在哪儿听过的?

  “你把Rex送走了?”她自动打开那两袋东西,一一拿出来看。

  “嗯,宠物旅馆就在我的医院旁边,它在那儿会受到妥善照顾的。”朦胧的印象在他脑中徘徊,但就是无法牢牢抓住。

  “喔。”她正在观察一包青绿色的乳酪。“那你的医院呢?没什么损失吧?”

  “停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景物长得不大一样,印象中这些报纸好像从未自己叠在一起过,而且地毯也像是换条新的,变成了乳白色。

  “你打扫过?”他终于发觉这事实。

  她耸耸肩。“我只会做这些呀,反正也没事。”

  一阵机器运转的声音传来,他挑眉询问,她则眨眨眼解释道:“我在用烘衣机。”

  他陡地站起身,想起方才那两句对话的由来。

  “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那是他父母亲最常说的话,虽是寻常问答,却含情脉脉,他从小在家里听到大,当然熟悉得不得了。

  恐慌感于是自脚底升起,殷柏升瞪着可卿,感觉她瞬时成了洪水猛兽。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他沉声问。

  难道她真以为她是他的未婚妻、这间房子的女主人?就像他曾有过的那个未婚妻,先好好表现一番,再给他彻底的绝望?

  “我没别的事好做嘛,我还看书咧!”她拿起那本“爬虫类图监”做证明。

  “我从没要你做这些!”一抹倩影浮掠过他心头,那个人也曾经为他洗烫衣服,要他品尝菜肴合不合口味,最后仍是一拍两散、徒留伤痛……

  “你怎么了?我只是……”她向后缩了一点,被他吓着了。

  她到底做错什么事了?竞惹得他大发雷霆?她没期待他像个绅士,但也相信他不是野兽呀!

  刻骨的痛楚再次涌上,他一挥手扫过桌上的所有东西,嘶声吼道:“你只是一个暂时的访客,你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些事!你们女人就会摆出贤妻良母的姿态,温柔体贴得教人不知所措,等到男人非娶你们不可了,才露出真正的丑恶面目来!我……我早就看透了!别想再叫我上当一次!”

  可卿躲在沙发的一角,声音微颤。“我不知道……你受过什么人的伤害,可是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很自然地就随手做了。”

  “你骗我!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了,我没那么傻!”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又回到眼前,他头痛得彷佛快爆裂开来——

  “我知道了,你是老天派下来又要折磨我的,对不对?碰到了你,我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告诉你,我不要你假好心,不准你再诱惑我上当,听到了没?!”

  他知道自己快疯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呢?可卿并非过去那个她,但此刻他没有足够的理智好分辨,只能任由积压许久的情绪爆炸开来。

  “啪!”清脆的一声,殷柏升摸摸自己的脸颊,是热烫的,才相信是她打了他。

  可卿脸上垂着两行泪,声音喘息,但却很坚定地说:“你够了没?我方可卿虽然借住在你家,却没必要受你侮辱!你以为每个人对你好、帮你做点事,都是要贪图你什么,你……未免太无聊了吧?!你上过什么当我不知道,可是我一番心意被你说成这样不堪,对我公平吗?我是才被男朋友甩了没错,但你放两百个心,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垂涎你……什么殷太太的名衔!我……我是有自尊的!”

  她的泪水不听话地落下,像窗外浙沥沥的小雨,一下就不停。早该知道她的男人运奇差,却因他先前的温柔而心动,还犹豫半天该当他是恩人或男人?现在想想她有够笨的!

  听她这一骂,殷柏升的神智才恍然清醒了过来,天呀,他刚刚说了些什么?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这么冤枉了她。

  他走近她,却愣在她面前,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唉,当初他也是这样木讷,说不出甜言蜜语,否则怎会失去那个人的心?

  事到如今他仍未长进,即使他歉疚又苦恼,对自己的无能尤其忿恨,但他永远只能看着女人哭泣,却想不出一句最恰当的话。无奈之余,他在墙上狠狠敲了一拳。

  可卿惊叫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肩。“你……你敢打我?我一定会去报警的!”

  他诧异地摇摇头,蹲到她脚边问道:“我怎么会打你?”她居然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的表现真有那么野蛮吗?

  “人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你不要……不要靠近我,走开!”儿时的回忆让她格外敏感,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暴力。

  瞧她的嘴唇不住颤抖,眼泪滚落在苍白的脸颊上,他多想替她抚去泪水和恐惧,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看她那样瞪着自己,殷柏升感觉到强烈被排拒,既是如此,又何必再惹她不愉快?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离开这个应该是他的家。

  雨在飘,风在吹,殷柏升没穿雨衣也没带雨伞,正好求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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