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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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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他嘴角也出现了微笑,改用温和的语气说:“你感冒了,要多吃东西才会恢复精神,光靠打点滴是不够的,来,嘴巴张开。” 既然他都对外宣称是她的未婚夫了,就哄哄她、劝劝她又有何妨?昨天在车上,他不也替她暖手、暖脚了?要救她就得救得彻底,被他照顾的小猫小狗,哪只不是健健康康的? 竟然来这招软的!可卿讶异地瞧瞧他,他眼中是一片诚实的关心。这教她反而有些惭愧,再怎么样他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大恩未报,她还要求人家温柔体贴、绅士斯文,确实是过分了。 吞下了那口蒸蛋,她就说:“我自己吃吧。” 他笑了笑,又喂她两口,才把汤匙交给她,自己走到窗口去。 可卿看他又点起烟,突然明白他为何要在打开的窗口抽烟,因为他不想污染了她的肺。 而这样看着他站立的侧影,一手放在口袋里,一手拿着烟,眼光眺向远方,若有所思。可卿陡然可以了解那护士小姐的心情,这时候的他……真的很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他们搭的是晚上七点十分的火车,因为台风天交通受阻,其他运输工具几乎都停摆了,这班火车也是他们等了很久才开出的。 殷柏升买了一些热食,自他们上车后便交给她,此外,他还提着一袋干洗过的衣服,那是她的衣服和内衣,准备到了台北再交给她。 方可卿又累又倦,根本没有胃口,道谢过后就一直捧着那大纸杯,却动也不动,只是倚着窗,看那雨水滴滴答答,想及一生的许多画面,发起了愣。 不管是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她常爱幻想这是回家的路程,只是究竟她的家在哪里?她真能好运到拥有一个家吗?有谁会等她回家?她又能等谁回家?或者两人一起牵着手回家? “喂。”殷柏升的声音打断她的想像。 对于他的呼唤,她只懒懒地点个头,雨天总让她有点失神。 “喂,吃饭。”他扳回她的肩膀,发觉她的骨架纤细,只怕台风一吹就要吹跑了,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至少在这段不长不短的车程上,让他好好照顾她吧。 “我不想吃。”她老实回答。这男人干么老催促别人吃饭?真像个医生!而她讨厌医生。 “你最好自己乖乖地吃,否则等一下我就亲自喂你吃。”对小孩子就得软硬兼施、恩威并济,而生病的人都是小孩子。 可卿回瞪着他,很好笑地发现自己还有发火的力气,她挑衅道:“喂啊!” 他真的打开纸杯,瞬时热气腾腾,原来那是一碗虾菇粥,掺煮甜豆仁、玉米粒、香菇和红萝卜。不晓得他是从哪儿买来的,虾菇有补血的功用,粥品又是专门给病人吃的,瞧着人家这份心意,她也不好意思不吃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掌握了喂食的技巧,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可卿吃得慢,又要休息,他却也没有抱怨。看她苍白的脸颊多了些红润,他觉得好极了。 等到她终于吃饱了撑着,他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从口袋里掏出药包说:“现在可以吃药了。” 这种温柔真讨人厌,因为是和粗鲁一起混合着。可卿一阵脸红,非常搞不懂他,怎么又是凶恶又是体贴的?害她都不晓得如何应付。 “谢谢。”她小声地说。 他挑起一边眉毛。“什么?” “我说谢谢!”这种话还要人家说第二遍! “原来我真的没听错,你说的是谢谢?”他话中摆明着是打趣。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欠扁又善良,太矛盾了。 “知道,所以我们赶快离开彼此比较好。”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逢场作戏没关系,他可不想真的成为谁的未婚夫,那种蠢事做过一次就够。 “哼。”她撇过头去。 服过药的缘故,她的眼皮又沉重了起来,火车的转轮声像是天籁一般的催眠曲,在她耳边哄慰着她入睡,蒙朦胧胧之间,她还没想到前程茫茫的解决之道,就陷入了深如海底的梦境。 火车到达台北已经是十点半,殷柏升在火车刚进入地下时就醒过来,他睡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和那女人互相倚偎,害他一清醒就吓着了。 可卿的脸庞贴在他肩上,写满了脆弱与信任,柔软的身体倚在他怀里,白嫩大腿露出了一半,小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他胸前,香味若有似无,立即引起他最直接的反应。 不行、不行,她太诱人也太危险,他没兴趣再当一次傻瓜,这女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力量将她推开,所幸她睡得很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那位医生开的药方倒是不错。 但看到她曲线毕露的模样,他还是心神难宁,脱下外套给她盖上,眼不见为净,只是那心底的影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淡化吧,他想他做得到的。 “各位亲爱的旅客,我们已经抵达台北车站,要下车的旅客请依序下车……” 广播到站的声音将可卿吵醒,她一看见身上的外套,便对他微微一笑。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笑容,让他有种甜甜酸酸的感觉,而他不想将此当作习惯。 下车后,他们走出收票口,上了楼一步步踱到门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有种形容不出的沉重气氛。 可卿歪着头说:“呃……能不能把你的地址给我?我会把钱寄还给你。” 这女人显然脑子里少了一根筋,现在她自己都无处可去了,还说什么还不还钱?殷柏升拒绝道:“不用了。” “不行,我一定要还你钱的。”怎么说他们都是萍水相逢,他没义务对她好成这样,若能让她付钱抵还,就不必太挂记他的温柔,只当是有借有还、彼此扯平。 离别在即,他们非得讨论这无聊话题吗?他被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抓住,大声道:“我说不用!” 看她低下头,他立刻后悔了,他到底在凶什么鬼?怎么他的理性一碰到她就消失无踪? 正想伸出手安慰她,她却又先开口道:“无论如何,谢谢你。”说着便把外套脱下还给他。 他接了过来,两人一阵沉默,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良久,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窒息感,才说:“我先走了,再见!” 再僵持下去,怕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他内心的雷达已经在大响:危险!危险! 她看着一旁,故意不正视他,点了个头说:“嗯,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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