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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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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说完后,蔡儒明以为贺羽宣什么都没听进去,突见他伸手捶向墙壁,那么强力、那么无助,发出闷重敲击声,一次又一次,很快让他手背破皮流了血。 “贺博士!贺博士!”蔡儒明怎么喊都没用,最后干脆抱住他的手臂。“贺羽宣!你冷静点,现在你该做的,是祈祷而不是崩溃!” 贺羽宣停下动作,口中喘息,脸上冒汗,而那眼底只有恐惧和懊悔,他生平从未如此害怕过。 同为男人,蔡儒明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当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和生命拔河,自己却什么也无法替她做,那种脆弱感足以使人发疯。 只但愿,命运不会对罗芙太残忍,爱情不会让彼此太遗憾。 从深夜到凌晨,从凌晨到傍晚,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等候,感觉却像过了很久很久。 过去、未来、现在,三种时空不断交替出现,在心底如幻梦般飘移。贺羽宣不确定自己活在哪个世界,许多画面浮过眼前,有她的笑容、她的泪眼、她的温柔、她的悲痛,而最让他挥之不去的,是她在昏倒前那番话,她说她的罪名就是爱…… 她名叫罗芙,也就是“LOVE”,这不该是罪名,而是她的天赋。她懂得如何去爱,他却不懂如何被爱,以为自己一定会受伤,不敢接受爱,是他的胆怯造成这伤害。 他只盼望还有机会补救,老天爷应该会允诺他这愿望,千万别让他抱憾终生啊! 黄昏时分,窗外晚霞如火,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唯有双手交握,默默祈祷,但愿命运之神赐给他一次奇迹。 当初外公、外婆因车祸去世,他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只觉失去了最亲近的人,如今分离的脚步接近,黑暗的影子垂下,他确确实实感受到,生命脆弱得随时会流逝。 手中沙握不住,他一个人太无助,若没有她的爱相伴左右,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他再也无法展翅飞翔,肩上背负的伤痛和歉疚,沉重得让他连呼吸都吃力。 彷佛过了一万年,医生才走出急救室,面带微笑道:“刚才我们给病人做了全身检查,发现孩子还有心跳,这是个好现象,但要继续观察,最好住院一周以上。” “是!”蔡儒明和李雅梅一起回答,两人紧紧拥抱,强忍着不尖叫出来。 贺羽宣背靠着墙,说不出半句话,一下仍无法消化事实,所谓失而复得,是种太过尖锐的快乐,当他内心如此颤抖,连快乐都难以承载。 “多谢医生帮忙!我们全家都感谢您!”蔡儒明再三鞠躬,他和妻子已决定,从今后罗芙就如同他们的女儿,一定要全力照顾她。 “怎么,孩子的父亲吓坏啦?”医生笑了一笑。“昨天我就觉得你有点面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贺羽宣博士,久仰了!不过在这种时候,我想任何人都一样脆弱。” “那……”贺羽宣终于找回了声音。“那张流产手术同意书,我可以撕了?” “当然!请放心,母亲很坚强,孩子也一样。”医生点个头,踏着轻松脚步离去。 “太好了、太好了!”蔡儒明和李雅梅乐得手舞足蹈,这下罗芙和孩子都有救,世界也从黑白变彩色了。 相较于他们的欢天喜地,贺羽宣显得相当平静,唯有观察最仔细的人才能看出,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正在颤抖,垂下的双眼也微微湿润着。 当晚,罗芙被转进加护病房,并开放亲友探视,时间只有二十分钟,蔡儒明和李雅梅快进快出,五分钟内交代完毕,把时间留给贺羽宣和罗芙独处,相信他们会有很多话要说。 走到病床旁,贺羽宣心绪如浪翻飞,却找不到一个适当开头,不晓得该如何对她说明,这是他生命中最感恩的时刻,因为老天将她平安交还给他了。 罗芙脸上戴了氧气罩,手上也插着点滴,身穿浅蓝色病人服,显得特别虚弱无力,而她一向情感丰富的双眸,此刻却空洞得像深井,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茫然。 “你还好吗?”贺羽宣开了口,声音沙哑紧绷。 她那失去光采的眼瞳望向他,幽幽道:“我没事……抱歉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蔡院长和蔡夫人会照顾我,请你回去。” 他心一痛,明白她的冷漠是因为他,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若不冷漠相对,她的爱又要变成一种折磨,甚至是一种罪名。 心锁需要真心来解,他握起她的手。“我哪儿也不去,是我不懂信任和倾听,请给我机会学习。” 对他来说,这已是难能可贵的认错和恳求,毕竟一个从小就不擅表达的人,即使在几乎生离死别的状况后,也无法立刻变得舌粲莲花、能说善道。 “信任”、“倾听”,这两个名词让她格外刺耳,甚至加重了伤口的深度。“那已经无所谓了,请你走吧!” 他摇头,亲吻过她的小手,相信她总是心软的、舍不得他的。“我不走,我要跟你结婚,还要把小孩养育长大。” 他是说真的吗?她稍微睁大眼,困惑于他的改变,却拒绝接受这改变,对的事必须发生在对的时机,而今一切都错得太彻底了。 “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你。” 从鬼门关走过一回,她已死了一次,决定放弃无奈过往,走向一个人的未来,若能牵着孩子的手,路上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为什么不?你来找我,不就希望我回心转意?”他以为她仍深爱他,只要他肯回头,她始终欢迎他的归来。 “我累了,我不想再爱了。”她像一夕老了十岁,心中只有干枯,绿洲也成沙漠。 “你叫罗芙,你怎么能不爱?”这就像风一定要吹,花一定要开,他们一定要相爱的啊! “我改名行了吧?请你现在就离开!”因为气愤,她的胸部微微起伏,脸色也红润了些。 至少她还会生气,他安慰地想着,紧握一下她的手而后放开。“我先让你休息,但我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 她的回应是转过头,闭上双眼,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从今后,逃避就是她自我防卫的方法。 走出加护病房,贺羽宣看到蔡院长和蔡夫人,两人都一脸期盼的神色。 “怎样?罗芙有没有开心点?”蔡儒明微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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