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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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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弄乱她的服饰。”秦关淡道,语气中听得出严厉,害朱子夜捏在冰心肩窝上的双手尴尬停顿,食指微微抽动,好半晌,慢慢把手收回自己腿边,揪紧棉裤裤管。 “朱朱她没有啦!她很小心避开我身上饰物。”冰心为朱子夜辩解,不希望见到朱子夜因她而挨白眼被骂。 “我想……我还是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朱子夜干笑好几声,嗓音干哑,虽然勉强维持住笑音,但它在抖着,没待厢房里的任何一个人开口回应,她转身,从困窘中逃了出去,像只误闯龙潭虎穴的受惊小兔。 急乱的觅音远去,屋内,宁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闻仔细,欧阳妅意和一屋子女孩忍不住偷瞄态度明显冷漠的秦关。她们都没弄懂,这对好“哥儿们”是哪条筋打结,怎不像之前的见面,比小别胜新婚的夫妻更热络,一个滔滔不绝攀在秦关臂膀上聒噪唠叨,一个面带微笑的耐心聆听? 这么久没见,至少该热情一点吧? “好讨人厌的口吻哦,我听不出来这和‘你给我滚出去’有什么两样耶……” 严尽欢说话了,双手摊展开来,让欧阳妅意帮她解下粉色襦裙,套好皂黑丝裳,她说出在场众人的心声,小纱甚至在一旁猛点头。严尽欢等欧阳妅意为她缠好腰带,顺势双手朝腰际一抆,“说不定,朱朱会很难过,先是与老爹吵架,离家出走,只身骑马到这儿来投靠咱们,连杯茶水都还没喝到,又同我一块儿来珠宝铺,热心想瞧瞧有没有她能做的事,谁知道,哥儿们不安慰她不打紧,连欢迎她也不肯,我想,她八成躲哪儿去哭了吧。”一席话,成功让静默的秦关抛下手上金步摇,不顾还有几个女孩尚未打扮完毕,追着朱子夜的脚步而去! 难过?这两个字绝对不适合用在眼前的情景。暗斥自己方才态度差劲的秦关,追上朱子夜的步伐,珠宝铺不大,但周遭塞满人潮,黑压压一片,他费了番功夫才找到她,而且,还是拜公孙谦所赐。 朱子夜跟在公孙谦身边,端着数种花色精巧别致的糕点,一同招呼路客。秦关不曾见过她笑得如此之甜,似糖若蜜,彷佛一只黏花的小蝶儿,舍不得离开公孙谦太远。两人有说有笑,公孙谦尔雅俊逸,一身白裳,鹤立鸡群的醒目显眼,轻易便能成为众所瞩目的标的,也让秦关得以一眼发现他,以及偎在他身旁的朱子夜,她俏丽热络,笑脸迎人,虽非国色天香之姿,仍旧讨喜可爱。公孙谦的沉稳,对照朱子夜的率真,一静一动,并肩站着的景象,赏心悦目。 公孙谦似乎说了什么,朱子夜笑声响亮,哈哈哈地传入秦关耳里,他方才为她而涌生的一股歉意显得无比可笑。 难过?她有吗?! 难过之人,不会笑靥灿烂、不会眉飞色舞、不会嘻嘻哈哈。秦关给了自己一个难看的自嘲笑脸,丢下忙碌正事,不顾还有多少更要紧的事宜待他处置收尾,严尽欢没梳妆打扮,妅意也素着一头高髻,他却追来看朱子夜和公孙谦卿卿我我,他到底在干什么” 秦关拂袖,旋身步回铺内。 公孙谦远远便瞧得清楚,他本以为秦关会靠过来与他及朱子夜说上两句,但秦关却转身走人,表情也不太对劲。公孙谦以扇柄敲敲朱子夜的肩,问她:“你与秦关是怎么回事?他怪,你也怪,一个是脸绷紧紧不笑,一个是刻意用笑容来佯装无事,说吵架不像、说斗气不像、说冷战更不像,然而,仔细观察,又会感觉以上三者都有。”公孙谦不驽钝,没忽视他所见的异状。 “没有呀……”朱子夜笑容勉强,由于方才一脸阳光灿斓,对照此刻的黯然失色太过明显,谁都看得出来。 “那你为什么没有追着阿关跑?”以前总被大伙戏谑笑她是“秦关的小跟屁虫” “我干嘛一定要追着关哥跑?他很忙,我不去吵他比较好。他也不喜欢我在那儿碍手碍脚。”她小声嘀咕最后那句埋怨。 “你们感情向来极好,说什么忙不忙吵不吵呢?阿关不会认为你碍事,从来都不会。”朱子夜难道没发现,每回她来当铺小住,秦关都特别喜形于色吗? “他会,他就是会,你都没看见他刚刚是怎么对我的。”假笑太沉重,朱子夜驮负不起,干脆放弃,任凭眉眼唇全数垮下。见她来,秦关瞧都不瞧她一眼,不同她说话,就算是短短一句“你来啦”,她也会很高兴呀,可他用来欢迎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别弄乱她的服饰。 她再驽钝,也会分辨别人待她是喜是怒的,好吗? “阿关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嘴拙,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应该是你与他之间产生了误会。”公孙谦不乐见秦关和朱子夜闹得不愉快,他替秦关解释道。 “没有误会,我和他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不用说了……”她在信里,全都说齐了,用她丑陋的字,一笔一笔无声说着,将她所有的心事,都说了,他是聆听者,听完之后的响应,是沉默,是默许,是默认,是漠不关心,她就懂了、明了。 公孙谦无法从她短短几句话中得知始末,可她口气无奈中带有怨怼,说没有误会,谁信? “你知道吧,秦关是我们几个人之中,最早进到严家的流当品。”公孙谦选择不追问下去,倒是与她谈起秦关的过去。 “嗯。”这件事,她很清楚。秦关五岁被典当进来,公孙谦晚他两年,那时公孙谦刚满九岁,尉迟义第三,夏侯武威最晚,入严家时已经是十五岁的事。 “所以当我来到严家时,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虽然他的年龄略长于秦关,秦关的流当品资历却更胜公孙谦。“他是第一个对我说出实情,说我爹娘不会回来接我,说他们将我卖进严家当铺,拿我换取银两。为了那番话,我与阿关打了一架,两人都鼻青脸肿。实际上,我并不气阿关道出我自己隐约察觉,又不敢承认的事实,但阿关因此变得少言,似乎是认为自己言多必失,于是,他开始不爱使用语言,大多数时间,他是沉默的,却不代表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感觉,你与他相识这般久,你应该懂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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