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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天啊!原以为脱离苦海的黄魉不断哀号,只求青魈别再刺激看来已经十分不爽的白云合。

  “最好笑的是那两道眉,随便捉两条黑毛虫爬在那儿还比较美丽,哈哈哈……”青魈继续讽笑,他虽无恶意,也仅是和红豆打闹着玩,却犯上最致命的错误——不懂得看旁人脸色。

  白云合挂在唇边的笑容终于碎裂,冻结成一把利刃。

  “二爷,青魈也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黄魉飞快抿住青魈舀滔不绝的贱嘴。“您别恼,千万别恼……”

  “你不是说我为人最公正,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吗?”白云合淡问,盯着颤抖的黄魉及一头雾水的青魈。

  “是、是呀……”黄魉让白云合轻柔的嗓音给吓傻了。

  “我不会与红豆一块儿胡来?”白云合重复问着,问他们也问自己。

  黄魉点头如捣蒜,也压着青魈的脑袋一起动作。

  白云合轻笑,在两人还来不及反应时,右拳一勾,直接烙上两人颊骨。

  砰的一声,两人呈直线飞出,各自栽在左右花圃内,成为名副其实的“花人”。

  白云合甩甩袖,朗声道:“错,我会。”

  第八章

  为人夫君,是白云合从未思量过的人生历程。

  或许是自小亲眼目睹父弑母的惨剧,造成他对男女情爱只敢远观……

  当深爱一个人到自己无法遏止的境地时,面对突来的背叛或死亡的拆散,被遗留下来的人,该以何种心态独存于世?

  他忘不了爹亲怀抱着娘冰冷尸体时哀恸欲绝的神情,及一改温文儒雅的模样,与那名辽将在大雨滂沱中拳脚相向、狼狈不堪的落魄。

  那年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却明白那是爱极深的伤痛。因为爱,不忍见娘亲在两方挣扎;亦因为爱,执剑的手穿透娘亲身子的刹那,发出沉痛的咆哮。

  冷静如白燕然,在面对情爱之际,依然无法阻止心中嫉妒的野兽,而他呢?

  一个偏像白燕然又略似辽将的白云合?

  他半躺靠在床柱边缘,沉睡多时的红豆,平稳的呼吸声在深夜里更显清晰,规律而轻巧。

  披散的青丝如瀑摊在枕边,带着湿意及冰冷。

  她总是坏习惯的不先将发晾干便一骨碌窝进锦被中,难怪时常喊着头疼。他只好默默以布轻压干发上水珠,她的发几乎完全由他来料理掌控了。

  炎官取笑他是娶了个女儿的爹爹,分隔不清“夫君”及“二小叔”的身份,如何纵情享受闺房之乐?光回想她四岁时把屎把尿的奶娃样,再怎么雄风振振的男人也会马上“熄火”。

  对于石炎官不避讳的快人快语,白云合不禁失笑。

  他的确是在成为红豆夫君之后,才学着以一个夫君的身份爱她,而不单是以往父对女的宠溺及教养;也或许这两者之间,对他压根没有分别。

  他原本就像一道泪流细水,不汹涌、不澎湃,没有激烈似焰的男女情爱,以自己的方式平静地传达自己的原则。

  他还是白云合,只是有了正大光明将她拥入怀中的身份。

  晾干细长的黑发,他才注意到红豆不擦干发除了沾湿枕布外,连她身上的内衫也濡湿一片,在微凉的气候中,难怪她老是手脚冰冷。

  他伸长手臂勾起屏风上另一件红衣内衫,准备为她更换。

  不期然瞧见木柜角落躺着一个眼熟的小包袱——是日前他带红豆出阎王门时用的包袱,当时是红豆帮他拎回房里,他遍寻不着,原来是教她给塞到这不显眼的地方。

  他拾起布包,抖开数件皱巴巴的衫袍。蓝色小锦囊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地上。

  他疑惑地拾起蓝色锦囊,在它右下方有白丝线绣的“风”字。

  是风裳衣的?何时塞入他衣袍之内?

  白云合解开囊袋口,抽出里头唯一放置的纸笺。

  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映人眼帘,令他呼吸一窒,霎时无法思考。

  数月前在汴京相国寺时,风裳衣告诫的言词再度回荡耳畔——白云,别放太多感情下去!

  别放太多感情?为什么?因为风裳衣的异能早已看清一切,才冷然地提醒他要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在他成为她的夫君后?

  他无法回头呀!从拾获她的那日起,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不仅是他,连炎官、耿介,甚至是阎罗都一样!

  白云合甩甩头,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事情并非他所胡思乱想的糟糕,或许这只是风裳衣恶意的玩笑,或许风裳衣向来神准的预言出了差错,或许……

  汗湿手心不自觉紧捏纸笺。白云合脚步一转,匆匆朝石炎官的“武判居”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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