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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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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听见田应亚和妈妈的通话内容,她不发一语,回到病床上,静静坐着,什么话都不说,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田应亚不敢靠过去,懊恼地猛捉头发,在走廊间徘徊,直到爸妈身影出现,他马上冲上前。 “……她听见了?!”妈妈也快步跑来,母子俩一块儿慌慌张张。 “应该是,她没问我详细情况……她一直坐着不动,安静得好可怕。” 妈妈在房门口,脚步停顿,回过头,等丈夫缓步走来。 田蜜薇外表像她,但个性偏向丈夫多一点,果断、坚强、不轻易被击倒;而田应亚,遗传父亲的相貌,本质上却更仿似于母亲,心软、易感、充满细腻心思,遇上这类大事,当然交由一家之主出面。 她父亲踏进病房,看见女儿的木然反应,他没有半分迟疑,走上前,在床边椅子坐下。 田应亚和妈妈在门外悄悄探头,想听些动静。 田蜜薇慢慢抬头,注视父亲,“弟说的,是真的吗?” 父亲不打算瞒她,也不迂回,点头,“是。已经证实了,那具尸体,是士伟没错。你连人带车落海时,有人亲眼目睹,他跳下海要去救你。”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水珠溃堤,汹涌跌坠。 应亚有时爱开她玩笑,她暗恋杨士伟的事,他知道,正如同他的感情事,她也知情,甚至还充当彼此恋爱军师,姐弟俩几乎无话不谈,应亚很清楚拿谁当笑话的主角,最能让她反应激烈,所以由应亚口中听见杨士伟的死讯,她并不尽信。 然而父亲却不同,他鲜少说笑,答应孩子的事,绝不食言。 这辈子,父亲只对儿时的她,说过一次谎:不可以再亲杨叔叔,嘴嘴会烂掉。 除此之外,他没骗过她,完全没有。 这样的父亲,冷静、认真、神情笃定,说着“那具尸体,是士伟没错”,她渺小的希冀全破灭了。 她放声大哭,溺水呛伤的喉咙本来就刺痛着,但那种痛她感觉不到。 因为,更痛的,是心。 像是有谁使尽了气力,将她的心拧着、槌着、踩踏着,伤得血肉模糊,仍不停手。 她太痛,痛得噺吼,喊到失去声音,剩下哀号般的哑泣。 她被父亲抱进怀里,螓首按在他肩上,成为她的支柱。 他没有出言安慰她,只是由着她哭出心中剧痛。 躲在门边的母子俩,早跟着哭成一团。 毕竟失去的,是家人一般的故友。 双眼仿佛坏掉了,泪水无法控制,源源不绝淌出眼眶,濡湿父亲的衬衫,她瘫靠在父亲身上,没有多余的气力起身,只是一直哭泣、一直哭泣…… 明明,他还跟她说着话。 留在我身边,留下来,让我爱你……以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身分,我会对你加倍的好,你舍弃的遗憾,尽力补偿给你—— 耳边好像还听见那些话,他难得腼眺的神情,同样历历在目,却什么也没有了…… 听了令人心疼的嚎泣,随着她的昏厥戛然而止。 可是眼缝间溢出的泪珠,沿着颊上清晰泪痕,持续滴落。 痛,是满天乌云,雨,是绝望泪水,一场难以放晴的雨季,已经到来…… 杨士伟的交际广阔,朋友满天下,人缘也好,只是交心的完全没有。 他自己设下鸿沟,维持淡淡距离,于是当他死讯传开,感到伤心的友人不会没有,也能听见许多为他早逝的叹息。 但多数的人在悼念之后,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仿佛他的离世,只值几颗眼泪的时间。 他没有家人,一切后事交由老板派人处理。 田蜜薇坚持全程参与,不要他到最后没有熟人相伴。 她帮他挑选相片、塔位、出殡日期,帮他指定穿上的西装款式,甚至主动要求替他梳发,面对长时间浸泡海水、面目全非的大体,毫不畏惧。 未曾干过的泪,浸濡泛红的眼眶,她抱着刷子,坐在距离冰柜最近的地方,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偶尔,她和刷子说话,内容不外乎是她与它都熟悉的“杨士伟”。 偶尔,她对着空气说话,好像身旁真的有个谁,能与她对谈。 大多数时间,她是沉默的,静静地掉眼泪。 她母亲好担心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丈夫淡淡说:“让她哭个几天没关系,毕竟士伟那么疼她,若连他死,她都无动于衷,他也太不值了。” 可是身为母亲,害怕的是……女儿绝望的眼神,那种天崩地裂的心死。 她真的恐惧女儿会做傻事,跟杨士伟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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