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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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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梦醒,她恍恍惚惚,全身都痛,像被狠狠撕扯而死过一回,她开始讨厌睡眠,不睡,就不会作梦。 原来,恶梦作多了,还是会掺杂好梦,她作了一百次的可怕恶梦,终于梦到一次甜美梦境。 “谦哥……”在梦里,她威肆无忌惮地唤他,急忙挨抱过去,一缠上他的腰便巴住不放。 好好的梦哦,连他身上淡淡浅浅的那股墨香味儿也能嗅着,体温和心跳都有! 千万不要让她太快惊醒,拜托,千万不要。 她像只正在蹭着主人小腿肚的猫儿,嗓儿娇柔,脸颊粉嫩,偎在他胸口,喊他的名字。 “谦哥……谦哥……” “你真的住到这种地方来?这是矿坑。”怎能住人? “谦哥……”在梦中,她不用思索对白,不用急着回复他,梦里一切,梦醒之后会有八成记不起来 梦里的对话,全是编织的幻象,她只要知道,自己能牢牢、牢牢地抱紧他,这就足够了。 “梅秀,你有没有吃、有没有睡?”她看起来太糟糕,一脸迷茫憨笑,脸庞却消瘦大半,原本就属娇小的体形变得更加单薄,风一来就会刮跑她。 “谦哥……”她完全没在听,耳里只剩他稳健心跳声。 “梅秀,抬头让我看看你。”此时,再也不想假装自己有多清高、多淡漠,他思念她,从她离开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未曾中断过。 追寻着她的脚步而来,他终于完整认识了她,拼凑出他爱着的“李梅秀”,她的经历、她的过往、她的家庭、她的心愿、她的种种,竟更加深了他对她的怜惜,他心疼她纤弱肩头上所扛负的重担,听见她让人欺负欺骗,他愤怒、他暴躁,几乎想将那人挫骨扬灰,捏碎那人的下颚,已经是他最轻微的失控。 “谦哥……” 梦里的关怀,让她想落泪,现实中,她失去了它,在梦中,格外想珍惜。 她轻蹭他,泪水,湿濡他胸前的衣料,熨烫着他。 “梅秀——”他正要抬高她的脸,要看清她究竟是清醒或迷糊,她却猛然仰起头,脚尖一踮,唇儿衔住他的。 梦,不用负责任,醒来也只有她一个人回味傻笑,不会被第二个人知道,所以她不担心被谁指控自己不知羞耻,满脑子里都想着品尝他的双唇多柔软。 作梦是她现在仅存的权利,她不想错放它。 她在梦中,亲吻他,用她最拙劣的技巧和生涩的方式,绵密地、甜蜜地、焦急地、渴望地、探索地,甚至是膜拜地,以迷人的少女馨香包围他。 她很困惑。 为什么踮起脚尖亲吻高于她许多的他时,小腿会因为勉强维持这姿势而发出酸软的抗议? 梦,应该是没有痛觉,感受不到冷热变化……可是,她支撑得腿酸,更觉得血液轰的一声,全数冲往脑部,双颊火烫得快要燃烧起来。腿,好酸;唇,好热,她快要吸不到新鲜空气,她快要跌跤了…… 腰后一紧,他的掌,托住她的身势,他俯低身,胶着的唇依旧没分开,只是她终于能安安稳稳踩在草地上,不用再辛苦蹑撑脚尖,她的双腿发软,因为方才的“用腿过度”、因为浑身血液全集中在发胀的脑袋瓜子、更因为在她唇心加深采探的火舌,夺走她的主控权,温柔哄诱,孟浪撷取,温文的他,变得很野蛮,以他不曾见识过的粗犷,逼她乖乖张开檀口,任由他尽情品尝每一分每一寸的芬芳甜美,支撑在她背脊上的大掌掌背浮现隐忍青筋,只君子停顿半晌,便蛮横按紧她,让两人密合的部分更多更多。 迟钝的她,终于发觉不对劲,在迷迷糊糊里,捕捉到残余理智。 这个梦,太热辣、太刺激、太煽惑、太—— 不!她根本就没睡! 这不是梦,她从昨夜就睁眼失眠整晚,躺在不断透着冷风的矿坑里,蜷抱单薄被子,无法入睡,既然没睡,又怎可能作梦?! 那那那那、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唔唔唔……”她的嘴里满满都是他,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气息,她被压在老树树身与公孙谦之间,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是他吗? 这是他吗? 焦躁得像个未经事的毛头小子,她攀附在他臂膀上,感受到衣裳下的肌理紧绷偾张,蕴藏力量与克制失控的忍耐。 真的是他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远在南城的严家当铺里,如梅亭所言的那般,带着笑容,逢迎于客人之间,不因为少她一个李梅秀而改变人生…… 深刻炙热的吻,稍稍和缓,他与她,额心粗抵,他在她唇上吐纳,她像只仍饿着的贪婪雏鸟,张嘴喘气,仍在等待他的哺喂。 “你清醒一些了吗?”他的嗓,带有浓重的低沉压抑。原来自己自豪的自制力根本不堪一击,在她青涩啄吻下,全盘失控,即便察觉到她浑浑沌沌的反应出自于神智不清,他若是君子,就不该在此时占她便宜、欺她稚拙,他有足够的力量推开她,他却没有这么做。 小人。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能不当小人。 李梅秀清醒了,在清醒的同时,她浑身僵硬,明显地又吓傻了,怔怔愣视他,对于站在眼前的他,出现于此时此地感到不解及错愕,直到他以指腹撩开服贴在她粉色颊畔的发丝,她掩住嘴,也掩住冲喉而出的尖叫,她突生蛮力,将他推离自己,再从他身旁挣脱逃逸,娇小身躯消失于阴阴暗暗的矿坑洞中。 脚,拥有自我意识地奔跑起来,她逃跑的速度,与那日她抛下夜明珠,自严家当铺落荒而逃时,一模一样。 他为什么来? 是他没收到古玉环吗?所以才追来要索讨它? 或是他以为她又拿走当铺其他东西?她没有,真的没有…… 李梅秀埋头跑着,往她不曾深入的矿坑内部去,蓦然感到一阵风自身边啸过,接着,她撞进一堵肉墙,刚刚还在她身后的公孙谦,转眼间,站在她前方。 他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 “先是主动亲吻我,后又急迫逃离我,你非得这般操弄人吗?” 矿砊内部,透不进光线,彼此身上笼罩了一层黑幕,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从声音中辨识情绪。 “你没有收到我寄回去的古玉环吗?我把它还给当铺了,你若没收到,我去邮驿处查询……”她庆幸黑暗隐藏住她可憎的容颜,不用被他看见。 “我收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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