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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甚至没有转身走开……

  怎、怎么回事?

  她完全胡涂了,只能等公孙谦笑完,再带着满眼的星灿光亮,觑向她。他的嗓,既低沉,又清亮,还有浓浓笑意。

  “虽然早是隐隐察觉之事,但由你亲口说出来,我安心不少。众人皆说,你对我有意,可你的态度又教人捉摸不定,当我以为你心仪我之时,你却逃离我远远,明明在我身边、在我随时可见的地方,可保持着一段距离,我靠过去,你就退开,我想待你好,你避之唯恐不及,我几乎要以为是我自己弄错了,实际上你并不如我自以为是地喜爱我。”

  秦关说,那个女孩喜欢你。

  夏侯武威说,那丫头爱慕你。

  尉迟义说,她迷恋你。

  欧阳妅意说,造孽哦,又迷走一个豆蔻小姑娘的芳心。

  他也从她眼中,看见了爱意。

  所以,他以为她爱他,这个认知,令他开心,超乎他想像中的,开心。

  他喜欢她在他身旁打转,分担他在做的事,本是枯燥无味的工作,和她一块儿忙碌,变得有趣起来。

  他喜欢诉说每一件典当品的故事给她听,她像个最好奇的孩子,每回总是听得津津有味,遇上有趣的典故时,她会发出轻快笑声,咯咯咯地响亮清脆,不懂得姑娘家要掩起嘴儿,笑不露齿,但那时的她,纯真、不做作,想笑时,爽朗放声,还差点笑得在竹席上打滚。

  他喜欢上这一个在沁寒清晨中悄悄起了大早,认真专注地为他清扫满园子落叶的女孩。

  他喜欢上这一个在白茫茫雪街中急急奔跑,失足跌了好大一跤,却起身拍拍湿雪,带着笑,继续奔向他的女孩。

  他想待她好,他想光明正大将她拥入怀里,而她,却在这个时候,与他划开鸿距——

  当他放柔神情,对她微笑,她会忙不迭转开脸,逃避他的讨好。

  当他为她暖着热茶热汤,要为她袪寒,她会咬咬唇,匆匆道谢,端着茶就跑掉。

  当他握住她冷冰冰的柔荑,想用自身体温温暖她,她会全身僵硬,虽不至于迅速抽回手教他难堪,却也让他清楚感受到她对于他的靠近,产生的不自在。

  她甚至仍生疏地叫他公孙先生。

  他开始疑惑。

  是他误解了吗?以为她的跟前跟后、她的眸光追逐,就是爱情的表现,实际上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是他曾经凶过她,令她对他有极差的印象,只是她嘴上不说罢了?

  她不像众人所认为的喜爱他?

  就在他产生不确定心时,朱子夜的出现,他担心李梅秀会更加误会,所以显得比平时更加急躁,失去了冷静。他不愿意被她认为他感情世界复杂,仿佛身旁有许多莺莺燕燕围绕,于是,他想向她解释自己与朱子夜的关系清白,他对朱子夜未曾动过心,结果,她却向他表白爱意……

  一切都太急转直下,超乎自己的掌控,在他正忧心自己是单方面的暗恋之际,她告诉他——

  我喜欢你。

  我和朱子夜一样,喜欢你。

  何止欣喜若狂。

  谁说只有女人会因为爱与不爱的问题而辗转反侧?男人又何尝不是?

  猜测着对方的心意,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情绪受人操弄控制,难由自主。

  觉得对方爱他,心情大好,男性自尊得意膨胀,比猛虎更有气势、更嚣狂、更意气风发。

  觉得对方不爱他,心情恶劣,尊严荡然无存,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上身,只想窝进阴暗地洞里,谁也别来同情他、可怜他,放他一个人去腐烂发霉就好。

  男人同样会害怕不被心仪之人所喜爱着。

  “你……”李梅秀听毕他的话语,好半晌才勉强挤出这个字,喉头便梗着更多的困惑。

  他说他很高兴。

  他说他安心不少。

  他说他以为自己弄错了。

  他……

  “你……没有要拒绝我吗?”像拒绝朱子夜那样,拒绝她。

  公孙谦笑她的憨傻,也笑她这个问题的蠢笨。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我求之不得。”

  “求、求之不得?”她呆呆重复这四字,它们赌注意思她懂,但此时此刻从他嘴里出现,她显得迷惑无比。“不对呀……那天你的回答不是这样……”

  “哪天?”

  “那天秦关说出我喜欢你,夏侯武威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时,你……没有说话。”李梅秀回忆着当日自己在门外听见的一切,包括了他的无言。“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你说过,若真话太伤人,你会选择不开口。你不是因为……不想说实话来让我难堪,所以才沉默不作答,是不?”

  公孙谦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面对兄弟们的探问,他笑而不答,兄弟们没再逼问下去的原委,是躲在门外的她没能看见的——他那时的笑,说明了一切。

  她只知道他没有明白告诉秦关他们,他是否喜欢她,却不知道他带着愉悦的微笑,以脸上毫无遮掩的神情,作出回答。

  公孙谦在她面前屈下高颀修长的俊躯,彼此目光平视胶着,她双手绞着裙布,他温暖掌心覆在她手背上,露出与那日相仿的浅笑,笑容虽浅淡,黑瞳内炙燃的坚定,如火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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