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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数个月之后,勾陈再度踏入习家庄。

  这一回,来的太巧。

  就在曦月整个人浑噩、震惊、乍闻温琦如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说,她坏了习威卿的孩子,而习威卿羞愧低头,不知如何是好时……

  勾陈回来了。

  双手扶在曦月肩上,传递着体温,泛冷的肤。汲取一丝丝炙暖。

  “曦月姊,求你成全我们……别让我肚中孩子一生下来,就受人指指点点……”温琦如说的如泣如诉,小媳妇般委屈。

  什么时候的事……她应该这么问,但完全提不起劲想问。

  连孩子都已怀上,这样的关系,何时开始,知或不知,有何差异?

  她是很震惊没错,因为她未曾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荒谬的状况。

  曦月姐,你说句话呀!不要闷声不吭,不要折磨我们……!

  “琦如,你别说这种话!”习威卿阻止她,明明是他们两人的错呀!

  一个酒后乱性,一个藉酒意献身,在那一夜,火热燃烧。

  “本来,我以为曦月姊已经过世,我终于能和卿哥……光明正大,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却只因曦月姊与他指腹为婚,就占走我所有希望……听见她和叔叔婶婶的死讯,我心里……还开心了一下,谁知道,她竟又活着回来——”

  温琦如口不择言,埋首于双掌间,低低啜泣着。

  一番话,毒胜蛇蝎。

  “琦如!”习威卿从来不知温琦如有此……可怕且自私的想法。

  这么狠、这么无情的话,从她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堂妹口中倾吐而出,远比方才她哭着说有孕时,更让曦月心凉。

  “走吧,曦月。”勾陈轻轻在她耳畔说。

  能走去哪?

  这世上,她已经无亲无故,才来投靠习威卿这未婚夫……

  曦月茫然的眸,几乎看不清习威卿和温琦如的脸,却在回首望向勾陈时,他的轮廓、他的眼神,是那般清晰。

  她跟着勾陈走了,任由他牵着,去哪儿都好,就是不想留在习家庄。

  行经途中,她干呕不止,温琦如的话,令她想吐!

  幸好你平安回来,没、没跟叔叔婶婶一块儿去……

  温琦如曾抱紧她,开心哭着。

  ……听见她和叔叔婶婶的死讯,我心里……还开心了一下,谁知道,她竟又活着回来——

  事情确是如此。

  翻腾的胃揪绞着,她吐不出任何东西,呕意竟也止不住……

  “来,漱漱口。”

  勾陈递给她一小细瓶,已开栓的瓶口,窜出淡淡酒香。

  这可是上好的百花玉酿,天上仙酒,凡间有钱也买不到。

  用酒漱口?管他的,能止住呕意就好。

  曦月仰首牛饮,前两口还漱吐到沟渠内,第三口,便咕噜噜咽下。

  没有酒的呛辣,只有香与甜,口感滑顺,她不由得多喝几口。

  “会醉哦。”他好意提醒。

  细瓶看似小,实际盛量比缸还大,她一口接一口,会超量的。

  “无所谓!”醉了,才好!

  果然,她的灌法,醉,只是必然。

  很快的,醉鬼上身。

  “……你要带我去哪里?”

  勾陈横抱起她,省得她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去一个你大发酒疯,也不会惹人注目的地方。”

  否则大街上,人来人往,她又哭又笑,别人会当她是疯子。

  曦月嘻嘻笑着,双腮酡红,一脸迷蒙,腾在半空的赤裸脚丫子,不停地踢蹭,玩得不亦乐乎。

  “……你要带我回山、山上去吗?……耶!好呀,我想回山里去、去找红宝……”

  踢飞的鞋子,正提在勾陈指尖,鹅黄小巧。

  她的酒品颇遭呀,与方才判若两人。

  “我有没有说过——红宝它呀,是只漂亮的狐,比虎大、比马高、比熊壮……嗝!”她双手比画着无比巨大的形状,边打了个酒嗝。

  “最好我比马高、比熊壮。”勾陈失笑。

  她没听见他的低语,欢快醉言,字句含糊:“红宝它呀,又聪明!邮通人性!虽、虽然有时脾气坏……嗝!又傲慢、又狗眼看……不对!它不是狗,是狐……所以是狐眼看人低!”

  忙碌的手,这回抵上双眉,故作凶恶貌,想揣摩红宝的眼神。

  醉鬼曦月滔滔不绝,平日的寡言,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可是,它救了我唷!从好——大——一群山豺口中,救了我唷!替我敷药,找好多食物给我……我好想它……好想看它,嗝!红宝……红……”

  勾陈将她带至镇街外,幽静的川边小亭,相隔一条河,与市集的热闹,遥遥对望。

  甫放她坐下,她又挨过来,缠着他说话。

  内容不外乎红宝怎样怎样、红宝它那样那样……

  “明明很讨厌这名字,听一次,爪子就痒一次,怎么听久了,也顺耳了?糟糕,该不会是……麻木了?”勾陈笑容中带着无奈、自嘲。

  “我现在回去,会不会找不到红宝?……它还在那儿吗?我、我好怕它遇上猎人……它毛色好美,红红亮亮的,猎人若看见,一定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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