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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鸰儿蓦地瞠大瞳铃眼,“全是白虹的关系,那……把白虹剑从凤淮身边弄走不就得了?”她的思绪开始运转,没空再去管双颊正悬挂的冰块泪珠。

  要怎么做呢?白虹已非寻常宝剑,它像条活蛇缠绕着凤淮不放,又没有具体形状……总不能砍了凤淮的右臂吧?

  有了对策却没有有效的实行方法,到头来还不是又回到无能为力的原点?鸰儿稍稍振作的纤肩又垮了下来。

  哎,还是好沮丧……

  “凤淮……”

  凤淮是他的姓名,是他千年之前的名。那时她总爱笑着说:“你的名字里有只大鸟,我名儿里有只小鸟,大鸟小鸟凑成一双。”

  然后,无常生死将两人区阻在两个不同世界……她的夫,凤淮,在一次皇室亲族的夺权斗争之中,被陷入狱,最终竟连审也未审便惨遭绞缢酷刑,含恨而终,那日,正是他三十二岁寿辰。

  同月同日同时生,同月同日同时死。

  他死得冤枉、死得不甘,尊贵的皇族嫡亲背负污名,落得一口简陋棺木敛尸,陪着他永眠黄土的,只有那柄白虹剑。

  而她,从刑场上收尸、剪去缠绕在他颈上的索命粗绳、缝制素衣、为他净身入敛,皆不假他人之手。她撑起所有精神为他安排后事,尽一个为人妻所能尽的微力。

  然后,在父母之命下,百日之内改嫁一名将军为妾室。

  在花轿喜锣停驻于她府邸那夜,她身着艳红霞帔,在房里悬梁自尽。

  第二回点额妆、第二回披嫁衣,她所要嫁的人,依然只有凤淮。

  至死,她都在轻念着他的名,只求先她一步离世的凤淮能停步等她。

  “那不是我的名。”

  这句话,却是承受白虹云烟洗涤之后的凤淮,冷冷回她的淡语。

  “我从来就不叫凤淮,这名字,是从你出现之后才有的称呼。那不是我。”嗓音如此冷然陈述,“在百年之前,我没有名字。”

  他独居卧雪山,在这处绝世境界里,他不需要名字。他说,只因这一百年来,他习惯了她在耳畔如此唤着他,习惯了加诸在他身上的“凤淮”两宇,才让他一度错认,以为凤淮便是属于他的名——但他仍不叫凤淮。

  鸰儿坐在枝哑上低语:“你只是忘了……忘了你是凤淮,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这番回覆,她没有勇气在凤淮面前提到,只敢自己轻喃。

  她甚至很庆幸凤淮未曾驮负前生受冤而死的悲愤记忆,以全新生命重新活着。她来寻他,也并非要他忆起往世,她只是……想再与他一块,单单纯纯的在一块。

  虽然这回与白虹剑的“战争”,她惨败一回合,但她的耐心可不容小觑,她的爱恋也不会因凤淮被蚀心剑噬去了感情而作罢,她总是会再回到凤淮身边。

  我才不会输呢!她在心底大声宣告,手脚摆荡出大大的弧度,辅助她此时的决心。

  树枝上的雪泥被她震下了树,偏偏向来无人攀登的卧雪山今日竟出现陌生人影,那名无辜的受害者瞬间沾了满头满肩的湿寒。

  “哎呀,我不知道下头有人,对不住啦。”鸰儿俯瞰下方,望进一双火红赤艳的眸——原来是只好漂亮的女妖儿呵。

  树下的妖儿,长得艳丽无双,即使双颊被冻出一片死白,粉唇也泛着青紫,她仍美得惊人。

  “你在上头做什么?”艳妖儿直接睬着她的痛处发问。

  “哎呀,我被赶出来了嘛。那你呢?你上山来做什么?”恁般美丽的女妖儿,散步到冰天雪地里来了吗?好雅的兴致。鸰儿在枝哑上晃呀晃的。

  “找人。你是卧雪山的住户吗?”艳妖儿先答再问。

  “我不住在卧雪山,可是‘他’住,所以我才来的。”

  “他?”红眸染上困惑。

  “对呀,整个卧雪山上只有他一个住,没有别人噢,所以你是找不到‘人’的。”只有一个凤淮和一只鸰儿,哪来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住?你说的那个人,住在哪里?”

  哎呀呀,看来这只艳妖儿对凤淮相当感兴趣咧。妖儿长得倾城无双,万一凤准光瞧她一眼便让她给勾了心,那她可亏大了。

  鸰儿思及此,竟忍不住噗哧一笑。

  凤准会被勾了心?若他真会对人动心,她才应该焚香祭天以叩谢神迹咧。

  即使,这妖儿再美再艳,犹似一朵尽展娇艳的娉婷香花,恐怕仍难入凤淮的冰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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