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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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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口,同样没有幸免,仿佛遭到外力击打,连护休龙鳞都被打穿……”狻猊说出他所见的伤势情况。 “会不会是他遭谁暗算,一掌打穿胸口,击碎他的心?”她提出另种可能。 “不,不是一掌,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瞧他胸口的瘀伤情况,时深时浅、时轻时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应是相当凌乱的攻击。” 延维深思,脑袋歪倾,认真思忖。 “有发现任何端倪?”他问。 “我在回想……我当时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话……”她沉吟半晌,能记得的,也仅存曾向西海龙王吐实的那些。 她确实娇娇笑讽,要云桢死给她看,除此之外,她记不起是否说过任何关于死法的言灵。 若那句死给她看,会造成云桢死样凄惨,她的术力未免太过强大…… “有人来了!”狻猊听见楼外动静,数道跫音走近,不宜再待下,留越久,危险越大,这一回他不再事先询问她,直接勾搂她的腰,迅速脱离西海城。 一眨眼,两人已在城外。 “哪里可以先安置你,让你刷洗干净,顺便泡泡药浴,帮你排去满身毒素?”狻猊步履轻快,仍在驰行。一踏出西海城,原先镶在他脸上的虚笑,变得扎实,也更沉更浓烈。 只是多了一个她,嵌进怀里,前来西海城时的焦躁不安,竟这么不争气地……被安抚下来,让他终于得以真正的舒心微笑。 只因为,她在他怀中…… “情侣退散楼。”她回道。 踏进楼里非情侣,是当初为此处取名的宗旨。 今天是头一次,她觉得楼名真是糟糕透顶,哪个脑残的笨蛋所取?! 是她,脑残的笨蛋就是她啦! 当他抱着她走进入口处的缘断石门,门上大大的“缘”字,加上劈过中央的重重刀痕,简直像是最阴霾的诅咒,一整个不美好! 再想到以前她是如何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向勾陈炫耀这道门,哇啦哇啦说着管它福缘良缘奇缘尘缘随缘孽缘,过这个门,全部一刀两断——真是呸呸呸呸乌鸦嘴! 她不想让他走上“虚情假意”、“渐行渐远”和“独来独往”这几处同样名字很不祥的地方啦! “用飞的过去,快、快一点,你走太慢了,你就“咻”一下,直接飞到最上头,我我我……我全身都痒,毒疹弄得我好痒,我要赶快吃些解毒丸!”连如此蹩脚的借口,她也能胡编出来。 那些地方,一个人走起来很爽快,可以满脑子往死胡同里钻,歌诵单身万岁,唾弃全天下为爱痴狂的人最呆最蠢,一旦身旁添了个他,曾令她沾沾自喜的好景名称,变得刺耳,变得难以启齿,变得害怕那些激偏字眼会一一成真。 狻猊听她如此嚷嚷,心中自然焦急,虽未表露于外,完全顺从她指使的迅速行径,仍是泄了底细。 “咻”的一下,两人在楼子最顶间站定。 迎面而来,在海潮中浮浮沉沉的,是整间屋里飘散的纸人。 恰巧有一张,只差几寸便要贴上他的眼鼻,很近,近到他可以清楚看见纸人身上,写着他的名字。 这一张,写着狻猊,另一张,也是,而飘来的第三张,则是烟华。 狻猊。狻猊。狻猊。烟华。狻猊。狻猊…… 很多,很多的纸人,飞快潦草,写有他的名字。 他当然知道这些纸人的功用,他见识过,她第一次从他身边逃掉,留下的正是一模一样的小东西。 替身纸人。 “写这么多张,是准备拿它们来代替我,用针刺、用鞋打、用火烧?”他故意曲解她的用意,心里很清楚,在他上一回跳进楼里唤醒她,带她回龙骸城面对西海龙王之前,可是不曾见过这些纸人,故而简单便难推敲出,它们是何时被她疾写下来—— 就在他护着她,要她先行保命离开时,她照办,潇洒走人,任大伙儿误以为她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她,啐骂她冷血无情。 原来,她不是逃,而是回到楼子里,忙着帮他写替身纸人。 写了这么多,怕一张不够力,多写几张;怕狻猊两字不足,连烟华也想到了,写完,急乎乎又赶回龙骸城,就是打定主意,要连他一块带走,对吧。 “才不是咧!这是替身纸人,可以帮人挡灾,也可以瞬间与本体做交换,将身在远处的你和它对调!” 亲耳听见她说出来,很愉快、很欢喜、真的,笑意爬上唇角,上扬的力道,连他都控制不了。 他的心情,如同海水间,飘飘然的无数纸人那般,像绵绵团云,飞扬着,旋舞着。 “可是没有和入你的头发或鲜血,我也不确定能否有效,当时没想太多,只打算先试了再说。”她伸手,捉住半空中一张小纸人,瞧着上头的名姓,回想当时自己的惊惶失措。 她没发现狻猊在一旁笑得多开心,仍无所察觉地继续说: “……不过当时太笨,被眼前情景给吓怔,忘了应该一进到龙骸城,捉着你就逃,还蠢到蹲在那里搬石块挖你,傻不傻?呆不呆?”她自嘲。 “很傻,很呆。”他不给面子地附和她,害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谁会喜欢被夸很傻很呆?! 他又说了一遍:“很傻,很呆。” 口吻却软绵似糖,听不出半丝调侃或戏弄,还甜丝丝的。 可那几个字明明不是赞美嘛……怎么听了教她脸红红、心跳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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