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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她不害怕下一世的自己,得汲汲营营于工作,付出的劳力却得不到同等回馈,一辈子都要辛苦奔波?

  她不害怕下一世的自己,又遇见不能给她安稳幸福的男人?

  她应该知道,只要她愿意开口,他无论如何也会为她去做!

  她却半样也不多求,只想让碎掉的龙玉佩恢复原状。

  这样,两块玉佩就能并在一块儿了。

  她幽幽说道,唇畔虽笑,眼眶却蒙蒙一片,全是泪光。

  使得他想起好遥远以前,她与他,也讨论过有关于玉佩之事。

  好可惜……龙玉佩破掉了……

  没了龙玉佩,有我还不满足吗?

  “也对……能像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虽然这样凤玉佩很可怜,永远再也拼凑不成完整的一个圆……

  龙玉佩和凤玉佩是为了你和我而存在,它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们两人在一块儿,现在责任已了。

  龙玉佩和凤玉佩,是为了她与他而存在,它们牵系起两人的姻缘,让他可以拥有温婉善良的连秋水,那夜,他怀中抱紧她,一点也不替破碎的玉佩感到可惜。

  没了龙玉佩,有我还不满足吗?

  这句话,他曾经说得如此自负。

  现在,她没有他了,只能讨回龙玉佩,即便她与他无法圆满,至少,也让龙凤玉佩双双成圆。

  是吗?

  秋水,是吗?

  所以你才会在那一刻,露出绝望又绝美的表情?

  所以你才会在怔忡之后,笑得苍凉而感伤?

  你真正想求的,不曾开口,是因为你知道,说了,我定会为难,而你,并不乐见,是吗?

  抑或你试图说了,我却迟钝地没听懂半个字?

  就如同当初,你明明那么害怕我在匪寨里,沾染满身血腥罪恶,却又顾及虎标哥对我的救命大恩,你开不了口请求我脱离他们,成为忘恩负义的背信之徒,于是,独自一人在担忧、在恐惧,战战兢兢地度过每一日,生怕我每回出寨,会带着一道道吓人的伤口回来……

  是吗……

  武罗忆起曾有无数回,秋水总是落坐在床边,为他治疗伤口,是他害她拈起绣针时,不再是做些姑娘家喜爱的刺绣女红,而是缝合进裂的血腥肤肉。前几回,她会在包扎完他的伤势之后掩嘴作呕,到后来,除了脸色苍白些之外,她不再虚弱想吐,完全像是麻木了一般。

  他那时年轻气盛,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行事冲动,读的圣贤道理少之又少,加上在连府受到管事的对待也几乎全是暴力责打,养成他习惯以蛮力来保护自己,他更不认为成为虎标他们匪寨一分子,何错之有,他只想用最快的途径赚取最多金钱,累积让秋水跟着他一辈子也不会吃到半点苦的足够财富。

  他确确实实得到丰美的成果,虎标是个慷慨的人,到手的金银珠宝,他会按照兄弟人数均分,不占任何一位便宜。短短几年内,武罗积蓄的钱财已小具规模,他将所有钱财都交给秋水保管,她每回接过,眉宇都苦苦的。

  他们寨里抢普通百姓的次数不比抢犬戎寨来得多,一方面守在山麓抢到的百姓,往往身上不会带有太多家当,但抢同为土匪寨的犬戎寨可不同,他们劫官银、抢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富商,据说就连皇亲国戚的宫邸也照闯不误,入手的财宝数以万计,不抢他们抢谁呀?

  于是,偷袭犬戎寨成为他们几个月里便会去做的大事一件。

  犬戎寨也不是省油的灯,每回演变到最后便是刀剑相向,他们与犬戎寨的胜负约为六四,他们胜六负四,比例上来算是赢家,只是付出的代价便是浑身刀伤。

  粗心的他,一直没看出秋水的郁郁寡欢。

  粗心的他,一直以为,秋水在他身边是快乐幸福的。

  粗心的他,一直没问过她,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而她,却看出了他需要她,于是,她静静留在他身边,不多话、不埋怨、不离弃,全心与他相伴。

  当他窝在剑痴哥自行搭建的铁铺里敲敲打打着火红色钢材粗胚,她不怕燠热,陪他一块儿被煨出满身大汗,在他渴时,贴心灵巧地即时端上凉茶为他解渴;在他额际汗水即将滑落眼里时,轻拈帕子为他拭汗。

  他怕她受不住铁铺里的高温,时常赶她出去,她一张小脸蛋烘得透红,双鬓被薄汗湿濡,好似快要热晕过去,却总是固执。

  “我没关系……小武哥,你这回铸的刀,好费工哪,你已经连续一个月都只铸着它。”连秋水频频拭汗,绢子早已湿透又烘乾,再湿透,再烘乾。

  “差不多快完成了。之前的每把刀都被剑痴哥最自豪的‘刀魂’给轻易劈断,这回除了一种母钢之外,我还用其余十种钢材熔混,叠打次数从十六次增加到三十二次,记取炖钢失败的教训,一铸再铸,这次的粗胚,我很有自信。”

  “……打造出这么锋利又坚固的刀,是好事吗?”她嗓音细碎,被淹没在磨刀霍霍的声响中,她知道,武罗没有听见。

  “你愿意帮我替它取名吗?”果然,武罗的下一句,很明显不是在回答她的疑问,他将刀身抵近面前审视,咧笑的白牙,在汗水淋漓的脸庞上更是醒目,她咽回方才的呢喃,不愿破坏他的好心情。

  “我?我不会取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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