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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这一声,不为求救、不为渴望觅得一线生机,只是想喃念着教她悬念挂心的名字,她气虚蠕唇,将他的名字嚼在嘴里,舍不得太快吐出。

  她叫他尉迟,不跟着严家众人一块儿喊他义哥,是他要求的,他说,她叫他“义哥”,会让他有种在强暴自己妹妹的恶心错觉,他不当她是妹子,也不要她当他是兄长,义哥珞妹这类的称谓,他敬谢不敏,那时她还愣愣问他!

  我应该……怎么唤你呢?尉迟!她蓦然抽泣,因为他正在她身体深处兴风作浪,教导着她如此羞人的男欢女爱,生手如她,连半分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紧紧跟随他、接纳他。

  我喜欢你叫我尉迟的声音。他低笑,爱死了她把他的名字喊得软绵酥骨,他拉起她的柔黄,要她抱紧他的颈子。再叫我一次,乖。尉迟……尉迟……她因他而翻腾了意识、翻腾了矜持,嗓,混杂着激喘与娇媚,惹得他双目深邃浓黑,整整一夜,不愿从她的甜美温暖之中退出。

  尉迟……

  尉迟……

  她爱他呀!在死亡之前,她不想欺瞒自己,她不想带着对他的恨意而走!所以她尽其所能想着他待她的好,只想着好,所有的坏,她都假装它们不曾存在过。

  眸子半掩,泪花遮蔽,红的火、黑的烟,交织成网,笼罩住她,此情此景,好生熟悉,恍若在某日夜里,偶发的梦……

  梦……

  热……

  好热……

  不,不只是热,而是烫,火灼肌肤一般的烫,每分发肤都快要蜷曲起来的焦疼。

  眼前红潋潋一片,除了红,任何颜色都看不见,那色泽,像血,肆染着天际、渲散池面,以及尉迟义放声嘶吼的狰狞面容。他额上青筋暴突,浑身肌肉紧绷,虎眸瞠圆,龇牙咧嘴地咆哮些什么,火光彷佛快要吞噬掉他,将他染得通红。他奔向滔天巨焰,谁也唤不回他,壮硕健躯消失在火光之中。危险!别去—— 尉迟!不要!

  她看到曾经作过的那场梦!那场让她连着好几日无法放心,尉迟义身陷大火危机的预知梦!的延续……

  尉迟义突破红似鲜血的烈焰火蛇,朝她奔来。

  “璎珞!”

  第十一章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吹熄昨天夜里仓库失火所带来的最后一丝残热。塌垮的仓库,烧得只剩几根焦黑大梁还看得出原状,屋里的酒坛无一幸免,酒窖上层堆放的米粮干物助长了火势,老旧的房舍,承受不住烈焰肆虐,短短半时辰,化为乌有。

  清晨时分,几十名奴仆清理善后,预定这几日便要重新建造一处仓库酒窖。

  那阵微风,拂过被舀去三成池水灭火的大池,激生涟漪,由于水位下降,年长婢女领着小丫头们,刷洗深处的池畔青苔,偶尔听见小丫头惊叫连连,嚷嚷她们在池里看见龙鳞闪闪发亮地忽隐忽现,大婢女斥责她们胡说八道的嘻闹。

  风儿脚步不停歇,往小竹屋方向挪去,轻轻撩动窗边竹帘,顽皮地透进窗,吹落瓶中荷花的粉瓣之后,再悄悄吻上沈璎珞的脸颊,唤醒沉睡中的她。

  长睫微微掀动,双眸尚未睁开之前,手脚处袭来的疼痛,教她呻吟出声,伤口灼烫着,隐约又感觉到有股凉意,舒缓着它,让它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小竹屋里,手脚的烧伤已上妥凉膏,脑后的伤口也包扎完成。她没死,她还活着,那孩子呢!她第一件事便是慌张捂向腹间,感觉孩子是否平安。出自母性直觉,她知道,孩子没事,他还在她身体里,孕育着、成长着。

  她大松口气的同时,终于看见了与她同挤在竹床上的尉迟义。

  他赤裸上身,胸口缠满白长帛,脸上臂上约有十几处赤红的烧伤,虽亦上药,颜色仍旧吓人,那头短发发梢,被火烧去了些许,变得参差不齐。他睡着,左臂横亘在她腰际,手掌搂住她不放。

  她在火中,即将陷入昏迷之前,看见他朝她奔来,那不是幻影,而是真实?

  他连她蠕唇轻喃他名字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他……

  沈璎珞猛回神,立即试图挪开他的手臂。她并未忘怀想离开他的原由,她不想面对他,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会走不开脚步,怕自己哀求他让她留下来,她讨厌这样的懦弱……

  他箝制得太紧,手臂上又有伤,她根本不敢使劲去推,只能改以蹭动身躯,想从他臂膀间逃出去。

  她挪着,力道小小,不想吵醒他,翻过身,一寸一寸移动,竹床无法避免地发出声响,咿咿呀呀,她努力许久,发觉自己的衣裳似乎被缠住了,她不能成功下床,她正要查看是否衣袖被他身躯压住,却对上一双深邃黑眸。尉迟义从她开始移动的第一瞬间便清醒,刚开始他不解她在蹭些什么,后来终于明白,她想逃,在她刚从火里劫后余生的此时此刻,她仍是想从他身边逃走!

  她抽口凉息,因为他翻身将她压住,悬容在她上方,囚在床板与他之间。

  “请……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她咬着唇,想撇开小脸不看他。

  他叼住她的唇,她恼怒这种诱惑,咬了他一口,他非但不退缩,更是长驱直入,一点都不担心她会愤而咬断他的舌根,她气他,更气自己,她狠不下心来,阻止他做的这些。

  他为什么要吻她?

  他该吻的人,不是她,而是采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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