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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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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见过这类衣裳,甚至不认为南城里有人敢这样穿,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文人,他是武夫。 一个武夫,不可能打不过娇滴滴的小姑娘。那么,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她盯着他咧笑的唇,距离有些远,她瞧得不甚清晰,但好似在哪儿见过…… “别让沈姑娘笑话。”文人气息的男人阻下美姑娘对壮汉子的娇蛮欺负,挂着无害而雅致的微笑,向沈璎珞颔首揖身:“在下公孙谦,严家当铺鉴师。这位是严家当铺当家,严尽欢。”至于尉迟义,没有介绍的必要,他只是被严尽欢拉来代替夏侯武威的护卫职务,特地介绍贴身护卫,反倒怪异。 不过方才严尽欢连名带姓吼过尉迟义,所以沈璎珞知道那位壮汉子如何称呼。 沈璎珞没忘掉要福身行礼,寻常人家的闺女是不应当接待来客,甚至不能报出闺名,但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顾忌的力量,那些规矩,在沉重压力下,显得微不足道。“我是沈璎珞,怠慢各位了,请进。” 严尽欢趾高气扬地率先踩进沈家大厅,忍不住又瞄向墙壁咕哝:“真丑的字画,我一定会把它换掉!”她心情不好,看哈都不顺眼。 天很清,碍眼—— 金写很白,碍眼! 花很美,碍眼! 沈家大厅摆设,碍眼! 夏侯武威,碍眼中的大碍眼! 沈璎珞命婢女为客人上茶,在茶水未奉上之前,她有礼地请三人先坐,除了严尽欢毫不客气,大喇喇坐定之外,公孙谦与尉迟义皆是笔直站在严尽欢身后。 “严姑娘此次前来,是为了……”沈璎珞心里虽有底,仍希望从对方口中听见不是她所认为的糟糕情况!上门讨债。 “废话。”严尽欢朝公孙谦勾勾纤指,公孙谦递上当单一纸,她啪地摊在桌上:“取赎时间今天终止,你是要拿钱来赎回典当物,或是要流当掉它?若是前者,钱拿来;若是后者,宅邸交出来,闲杂人等全都滚出去。”她懒得玩那套虚与委蛇,直来直往,有话直说。 沈璎珞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竟然天真希冀对方只是上门来表达对她爹死讯的遗憾。 “严姑娘,不能稍稍通融几日吗……”沈璎珞苦笑。别说是十万两典当金,她连几两纹银都凑不出来。 “当然不能。”年轻俏美的严尽欢,小脸上丝毫不见该年龄会有的天真澜漫,她双唇粉薄,传说薄唇最是无情,沈璎珞曾对这种说法存疑,今时今日,似乎得到印证,那色泽似樱的唇儿吐着冷言:“我为什么要通融你?当单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双方同意了才画押,我严家当铺干净利落允了你爹十万两典当,三个月前,我可没恶形恶状刁难你爹,凭哈现在你有权啰啰峻唆?” “呃……”沈璎珞一时词穷,没有足够的伶俐口齿来回嘴。 迁怒。 活生生血淋淋的迁怒。 公孙谦与尉迟义只能同情觎向惨遭连珠炮迁怒的沈璎珞。算她运气不好,遇上盛怒中的严尽欢,严尽欢发起脾气来,所有事都教她看不顺眼。 “沈姑娘。”公孙谦站出来缓和气氛:“我们并非刻意挑选令尊甫出殡完的日子便上门要求你履行当单,只是当单签署在前,令尊狞死在后,沈府的情况,我们已略有所闻,与其延长你的痛苦,不如速战速决,你真无法拿出银两取赎沈家宅邸,就让它流当掉,总好过再给你几个月的筹钱时间,反而连累你必须四处奔波,借钱、钻钱,甚至为了钱,做出错事,到后来,仍是保不住沈家宅邸。” 公孙谦见过一个女孩曾经为了“钱”如何的辛苦、如何的难受、如何的强逼自己、如何教人心疼的干劲,但一切的辛苦,最终仍是做了白工,他不乐见还有另一个姑娘步上她的后尘。 有时,放弃不代表懦弱,而是衡量自身能力之后做下的判断。一件本来便明白决计不可能做到之事,坚持做下去,才是勇敢吗?不,他不认为。公孙谦语气诚恳,不若严尽欢咄咄逼人,沈璎珞戚受到他的劝说,而非胁迫。 “我确实要凑出十万两有困难……但,让沈家祖业就此成为别人的,我……我对不住我爹。”沈璎珞苦笑。 “又不是你弄垮的,要对不起的,是你爹。”怯。严尽欢以鼻腔轻悴。世上最笨的,莫过于拿钱去补自个儿不肖儿孙桶的天大楼子,无止无尽无怨无尤的傻爹娘。若儿孙做生意失败,欠下债务还情有可原,拿银两去供花娘或酒友吃用而散尽家产的败家子,不救也罢! “难道,沈姑娘有第二条路走吗?”公孙谦并不想吓唬她,可依她目前情况来看,很遗憾,她没有其它选择。 沈璎珞咬咬唇,公孙谦的问题,没有问倒她,因为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她沉默着,婢女此时战战兢兢端来茶水!没有茶,只有水!沈家已经没有茶叶能敬客。 婢女搁完茶杯,又匆匆退下。 沈璎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为自家连象样茶水也端不出来而感到羞赧,她十指纠缠交握,细声问:“如果沈家宅邸成为当铺的流当品,它会被如何处置呢?”她想知道若只有这条路走,她的家园、她祖先费力建筑出来的基业,将变成何种情况? “丑的东西我就拆掉它,还顺眼的东西可以留下,等园子修缮得差不多,我打算在这里养一屋子狗。”严尽欢嫌自个儿的园舍小,正好,拿沈家宅子当别院,心情不好就上这儿住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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