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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你花了两个时辰证明你不行。”尉迟义扳过她水湿的小脸,面容严肃,敛起所有笑意,彰显他接下来每一字皆无比认真:“不要拿生命当赌注,逞强不代表勇敢和志气,若死了,勇敢和志气全是个屁。”

  他说的没错,她如果再晚个片刻才喊他,也许这辈子就真的到此为止。

  沈璎珞蠕蠕唇,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又不够理直气壮,只能乖乖听训,听完,小声嗫嚅:“我不想麻烦大家……不想麻烦你。”

  “你会认为放下手边工作,去池里救一个人,是件麻烦吗?”他反问她。

  “……”人命关天,当然不是麻烦,换做是她,她愿意放下所有工作,也要去救人。

  “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如果你让我到隔日才必须下湖打捞你的尸体,我才会真的觉得麻烦透顶!”不只麻烦,他应该会疯掉!光是想起她差点成为浮尸一具,他整把怒火都点燃了。

  “……抱歉。”这次的歉意,她真的明白他在气什么。

  “也不一定非要到生死交关才喊呀。要是厨房那群婆婆妈妈研发出哈新口味的糕点找不到人试吃,或是今天天空很蓝,还是你听见了有趣的趣事、受了委屈、看见辈镰(蟑螂)不敢打、搬重物搬不动、下雨忘记带伞、要人帮忙抓鸡,你都可以喊我。”尉迟义放开箝制在她粉颊上的手指,她的脸蛋已恢复七成血色,尤其是此时浅红色泽变得更浓些,非常好看。听见他说的那些再单纯不过的小事,她的长睫轻褊,彷佛无限迷惑。

  他托稳臂膀间的她,继续迈步,小心翼翼维持着步履平稳,不希望令她感到颠簸不适。

  “可是……万一你正在忙着?”不会觉得她很烦很啰唆吗?

  “放心,我会自己衡量情况,取舍孰轻孰重。”屁哩,就算有匪人上门抢当铺,他还是会以她的叫喊为优先。为什么她会被摆在这么前头,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我一定会来,不会让你久等。”

  就是知道她痛时也不会喊痛,他才更替她挂心。

  就是知道她爱逞强、爱表现得不需任何人来帮助她,他才更放心不下。

  沈璎珞与他四目相交,方才还冷得直打哆嗦的身子,竟奇异地发热起来。

  眼前的男人亦是一身水湿,发梢兀自滴水,水痕蜿蜓在他五官鲜明的黝黑脸庞上,有些不羁、有些野性,如果她是落水狗,他就像是自在泅完山泉的猛虎,姿态慵懒,教她看得怔傻,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我应该要先向你道谢的,谢谢你救我,否则我现在已经在池里,成为水妖的食物,被啃得尸骨无存……”她讷讷道谢,不敢再深深觎他,因为瞧着他的脸,心窝便传来莫名骚乱,震得连她自己都听见清晰无比的心跳声,她好怕也被他听到。

  “池里没有水妖。”他郑重摇头。眼见为凭,没亲眼看过,他不信怪力乱神。

  “有!真的……有,我看见好大好大的黑影。”

  “池里确实放养一些当年老爷子收受的流当品,过了这么多年,可能长大了一些,但还不至于成妖吧?”严家当铺什么都收、什么都当,上自老弱妇孺,下至锅碗瓢盆,就连阿猫阿狗龟鳖鱼虫都可以估价,当时他年纪小,仍清楚记得,严老爷子收过数十尾珍稀鱼种!龙鱼,卖掉两尾,其余的养在小池,随着严家越建越宽,水池越拓越阔,锦鲤、贴、草鱼、鲢、龟、鳖、龟、虾,哈杂七杂八的鱼类全往池里放,有某几条变大变壮也不用太惊讶。

  “那黑影比我还要大……它的尾鳍大过我脑袋数倍!”

  龙鱼也是会长大的嘛。

  龙鱼是吃荤耶,看见一块嫩肉掉进池里,没冲过来觅食咬她,真是阿弥陀佛。

  算了,她已经平安离开大池,还是别同她说太多,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尉迟义选择体贴封口,只轻吐安慰:“那是肥壮一点的锦鲤罢了,你当时吓坏了,才会看错。”

  “锦鲤……”

  “对呀,池里不养锦鲤还能养哈呢?”至少,除了严家之外,寻常人家的鱼池里,首选鱼种就是色彩缤纷又讨喜的大锦鲤。

  若方才在池中轻啄她的东西是锦鲤,想起来就不那么吓人。

  “……嗯,也对,我家以前也养好多锦鲤。”沈璎珞脸上神色明显松懈下来,缓缓挂上淡淡笑容,她笑得毫不妖媚,看在尉迟义眼底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的眉眼鼻都生得极好,端端正正,不特别突出、不特别亮眼,搭配起秀气瓜子脸却非常适合,她笑起来会浅浅弯起眼尾,柳眉更加柔和,粉色软唇漾起半圆弧度,眸光因为长睫半掩半露而蕴含水灿晶亮,她的笑颜像是掺了糖水,甜甜的,带着稚气。

  她笑得让他好想吻她。

  眼见小竹屋就在前方不远,沈璎珞轻轻拍拍他的肩:“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回去……你浑身都湿透了,快些去换件衣裳,擦干头发……”

  尉迟义没有遵照她的意思停步,反而加快脚步,奔抵小竹屋,顶开房门,将她送入屋内,稳稳当当放下,她以为自己双脚已经恢复气力,可脚掌一落地,还是觉得疼

  “应该是抽筋。”他按着她的肩,要她坐下,她蓦地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以湿袖捂嘴,没喷他一脸的嚏唾,她仍是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闺淑,于是,她面带尴尬地不敢放下衣袖,只露出圆滚滚的两颗大眼珠,眼瞳里写满羞赧,浑然未觉自己这模样有多可爱。

  “你先把湿衣裳换下来。”尉迟义的嗓音低沉许多,撇开头,从木几上随手取过一袭折迭完好的干净棉裳,递给她,同时,人也起身走出竹屋,关上木门,站在门外用力大口吸气,他若不这样做,就会直接扑上她的身子,掳掠她甜美诱人的红唇。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尉迟义努力压抑自己。

  好耳力让他不得不听见那件裹在她身上的湿棉裳“啪”的一声落地,白玉般的娇躯只剩少少几块布遮掩……

  不得不……想象现在屋内的旖旎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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